她說的正是陳玄之和吳可貞,然而董真依舊不語,心中卻越來越是沉重。
崔妙慧瞧了出來,奇道:“我都這樣說了,怎麼你還是鬱鬱不言?難道陸焉還有什麼難處,是我所不知道,而你頗為忌諱的?”
董真搖了搖頭,心中卻想:“此事又怎能向你告知呢?普天下人,除了我與陸焉,沒人知道內情。他雖占了陽平,又貴為師君,可是那枚可以號令天下道眾,且傳說能驅使鬼神的陽平治都功印,卻是在我的手中啊!就是那一日銅雀台前,張修就指明了陸焉無印不能為師君,若不是我湊巧激發了戒指中的法印之象,恐怕連陳玄之二人都心存疑慮。更何況陸焉雖稱要回歸天師道,卻心念其義父,擺明了不肯改回張姓,手中再無法印,就算入了陽平觀,時間一長,又該如何彈壓那些作亂的道眾?”
那一日方士們受張修所蠱,在銅雀台配合嚴才作亂,卻被當時的織成與陸焉聯手壓下,因情勢緊急,織成甚至逼出了陽平治都功印的現身。後來眾人隻道事後她將此印交還到了陸焉手中,卻不知她簡直一籌莫展,不知如何將此印從紅寶石戒指中取出,更無法交還。
腦中靈光一閃,驀地想道:“不對啊,正如崔妙慧所言,陸焉要有足夠的把握能收服陽平治的那些教眾,靠著他們支持,才能與劉璋打一場持久仗。可是如今他連印都沒有,連天師例行的向天庭上奏表章都做不到,又如何讓那些道眾信服?陸焉此舉,終究還是冒險了一些。難道他還有別的後著,來作為援手和依恃?”
她神情凝重,腦子裏翻起無數重驚濤駭浪,麵上卻隻有一雙遠山眉擰得越來越緊。
一個念頭忽然跳入腦海,如浪濤中一葉小舟,縱然拋上跌下,卻始終醒目而清晰:
“不管怎樣,看來我當真要去一趟益州了!”
她轉向崔妙慧,露出一縷含義莫名的笑容。崔妙慧不禁後退了一步,瞪著她道:“你……你別這樣對我笑,怪糝人的,一看便知你又在打我什麼主意……啊!”
她忽然失聲叫出來,雙眸圓睜,顯然猜到了董真部分心意:
“你莫不是要去益州?先前你跟我故意說給外麵那人聽的一番話,如今竟要變成真的?”
“是,我要去益州。若是方便,便殺了劉璋!”
董真的話語十分平淡,仿佛她說的不是殺了一方諸侯,而是“若是方便,便摘朵花來戴戴”一般簡單。
“殺了劉璋?益州牧府第甲士如雲,你就算武功再好,也沒法子直衝進去!你連部曲私兵都沒有,你……”
崔妙慧的話語忽然停下來,因為董真向她微微一笑,笑容詭秘而又得意:
“誰說我要蠻幹胡來,直衝入益州牧的府第?好阿慧,”
她柔聲道:“你倒忘了,先前你沒做我妻子時,我打算如何待你?”
“將我賣給那個殺千刀的人販子!”崔妙慧被她勾起傷心舊事,不由得恨恨道:“那又如何……”
她驀地明白了什麼,原本就寶光璀璨的一雙眸子睜得更如同貓咪般,警覺而又恍然:
“如今我已是你的‘妻子’,料想你會另尋美人送往益州罷?何晏府中美人極多呢。”
她的話語中總是有些揶揄:“難道你去扮做那人販子的護衛,這樣就能名正言順地護送眾美人,前往益州牧的府第?然,就算何晏送了美人給你作進身之階,可是史萬石既然要借獻美在劉璋麵前露臉,又怎會容你見到劉璋?”
“你錯啦,阿慧。”董真抬眼看向窗外,經過這一番折騰,天邊已露出曙色,照入室中,顯得那燭燈更是黯淡無光:
“我才不要做什麼護衛,一路喊打喊殺不說,還要騎馬枕鞍,忒也辛苦了些。”
她掠了掠墨裁般的鬢發,嫣然一笑:“你快穿衣起來吧,服侍為夫好好梳洗打扮一番,我還要前往史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