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是董真,頓時眼神便鋒利如刀,惡狠狠地甩了過來,潔白的貝齒輕輕咬住下唇,幾乎要滲出血絲。
“明天便要下雪了。”
董真對她那副切齒仇恨的模樣視若不見,卻是淡定地來了這麼一句:
“你又不肯飲食,熱量必定更是不足。崔妙慧,你確定這區區一件貂裘,便能挨得過去?”
“甄氏!你少來假惺惺地裝慈悲!”
崔妙慧的牙齒幾乎要咬得格格作響,恨聲道:“你將我關在此處,難道不就是想要我的性命麼?我清河崔氏的女郎,豈是苟延殘喘之人?便拚了不要這條命,也不肯受你的折辱!”
“所以你先前要觸壁自盡,又摔碎茶盞,想以碎瓷割斷腕脈?如今我將你關到這間室中,壁飾錦緞,室中無物,你就又鬧著絕食,就為了一心求死?”
董真伸指往崔妙慧腕上一搭,便知她仍未解開自己所點的穴道。再掀開貂裘看了看,崔妙慧的雙手也依然被衣帶捆縛在一起。
其實自從崔妙慧落入她的手中後,也是因為她的真氣並沒有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不得不每兩個時辰,便補點一次穴道。為防萬一,還是捆住崔妙慧雙手,並且讓專人來看管。
“你想要求死,為何當著外人之麵,比如楊娥,又比如我的這些侍婢……從來沒有戳穿我的身份?”
董真索性在崔妙慧身前坐了下來,大剌剌如男子般盤起雙膝,顯得極為放鬆,全沒了在何晏麵前的端正冷淡之態。
“我為什麼要戳穿你?”
“很簡單啊,告訴她們我是女子,傳揚出去,就可以引起洛陽城中那些別具用心的人更大的疑心。有了疑心,再刻意一查,不就順便發現你在我這裏?”
董真半是調侃,半是認真:“到了那時,你不死都不行啊。”
“你!”
“你若當真求死,怎的鬢發光滑,貂裘整潔?此前這裘衣上可是沾了不少泥水,想必是這幾天你無事,都整理得幹幹淨淨。一個求死之人,還在意這些身外事做甚?”
董真伸了個懶腰,覺得無比舒服,又打了個嗬欠:
“崔妙慧,你一直在等杜源來救你罷。”
“你說什麼?”
“你一路留下了記號,喏,就是你這件貂裘。”董真不顧崔妙慧的閃避,一把扯過她貂裘的下擺:“你雙手被捆,所能做的,也不過就是悄悄拔下裘上的貂毛,丟在路上罷了。這貂裘可是好東西,俗稱的銀線貂,鋒毛看似通體白色,唯其毛尖上一點銀光,價格不靡。整個洛陽城隻怕也沒幾件,你這件想必是杜源為了討好你才相贈的。道上又有些泥濘,這貂毛落在泥中,不會被風吹走。杜源若是意識到你已失蹤,趕緊追上來的話,就一定能發現這些貂毛的痕跡。”
她抖了抖那下擺:“你倒是仔細,怕我發現了,還盡量不在一個地方拔毛,且拔得頗為均勻呢。”
崔妙慧眼中終於露出一絲驚慌,卻還是倔強地轉過頭去,咬牙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就算杜源追上來,你又會想,在外人看來,我是個男子。杜源若是知道你落入我的手中這幾日,難免會沒有想法。而你又不能告訴他我是女子,隻因這樣一來,便會扯出我背後的許多內幕,到時你也未必解釋得清楚你的來曆。”
董真轉了轉眼珠:“我想,你向杜源編造出自己離家的理由,一定不是說是宮變之後被我的擄走,那樣的話,杜源如何敢和你公然出沒?你會說……不想嫁給某家顯貴,故而逃婚?”
崔妙慧垂下眼來,鬆開牙關,唇上卻已留下一排細小的牙印,冷冷道:“那又如何?”
“所以啊!”董真輕輕一拍手掌,笑道:“你落入我這樣一個美貌的郎君手中,如果令杜源相信你我未曾有染,隻有做出種種剛烈的行徑,才會令得杜源不但相信你,而且對你又敬又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