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成回身側首,控住弩弦的拇指和食指輕輕一張,眾刀客頓時觸電般往後退去,有幾個急些的,馬匹幾乎碰在了一起,發出一陣長長短短的急促嘶鳴。
不遠處那幾具鮮血淋漓的屍體,在時時提醒他們:那張短弩,在這個冷兵器時代,在這樣近的距離,又在這少年手中,無異於是死神的權杖!
織成輕蔑一笑,心中對這短弩之威也暗暗吃驚。
她不是沒有碰過短弩,早在銅雀之亂後,就親自試過一試。但那時無論是準頭、力度還是速度,都遠遠比不上此時。
這些天的逃亡之途,無論怎樣疲累,她都沒有放下對天一神功的修習。除了覺得丹田中始終有一股熱流,令得自己不是那麼怕冷之外,也未覺得有其他的異常。
但就在她方才麵對眾刀客,縱躍而起,暴起殺人的那一刻,她驀地驚覺出自己已有了很大的不同!
殺意盎然,流溢全身,瞬間的視野變得清晰無比,每一位刀客拔刀、驅馬、攻擊的動作,也都曆曆在目,全然未曾受到夜色的蒙蔽。
所以她出手便是殺招,而且招招都不曾落空!特別是用上短弩之後,竟然連發兩箭,都是射入對方眼窩,分毫不差!
是那功力真氣的緣故麼?
她按下心中驚喜,再次掃視一眼眾刀客,向車廂內喝道:“出來!”
幾乎與此同時,一名刀客覷出空隙,雙足一蹬,從馬背上一躍而下,徑往楊娥撲去!
誰也沒有想到,這看似纖弱的“少年”竟是如此狠厲,於電閃石火之間連殺數人,勢如破竹,來到了史萬石的牛車之畔。他們皆是史萬石重金聘來的刀客,卻連一個“少年”都無法抵禦,史萬石無論死活,此事若傳揚開去,他們都會名聲大跌,此後誰還肯高薪聘雇?
他們本就是江湖中人,幹的是刀頭舐血的勾當,縱然被織成懾住,卻終究不肯束手聽令。這名刀客便是最早行動的第一人,他倒是眼力奇準,看出楊娥乃是對織成來說最為重要之人,隻盼著一舉得擒,挾持在手,便可與織成對峙,救出史萬石。
但聽弦聲輕響,極平淡的一聲響,和先前一樣,象是風刮過樹枝,輕輕搖晃了一下所發出來的聲音。
但那刀客口中,卻迸出令人膽寒的慘叫聲,石頭般地從空中墜落!
織成麵寒如水,一手執弩,一邊喝道:“車中可是史萬石?再不出來,我就射一箭進來!”
便聽車廂中殺豬般地叫起來:“別別!我出來,我這就出來……”
燈籠暈光之下,但見一個滿體綾羅、頸擁狐領的胖子,戰戰兢兢從車廂裏爬了出來,顫聲道:“退後!都退後,英雄,我……我……在下便是史萬石……”
織成短劍一揮,劍尖已指到了他的後頸之上,冷冷道:“讓你的人好好聽我說幾句話!不然我這會就宰了你!”
史萬石心中哀鳴一聲,但也不敢違逆,哀聲向眾刀客道:“史某無能,連累各位,且這位英雄……是何等人物,定然不會為難於我……不妨……不妨先從之……”
眾刀客麵麵相覷,但雇主如此吩咐,不得不聽,便都提刀駐馬,向織成惡狠狠地看了過來。
“我非仆從,乃是隴西董氏子,單名一個真字!”
織成開口便將他們嚇了一跳。
隴西董氏,雖算不上一流的世家,但也頗有名頭。眼前這“少年”談吐氣質,的確不象是庶民。先前隻當他是顯貴家的大奴,如今聽他自報身世,倒也附合其外貌舉止。
“隴西不靖,家宅也受了連累。奴婢們四散逃去,真不得不護送族中長輩及嫂妹前往洛陽投奔表兄,同時將表兄留在隴西的愛姬也一並送去。真雖為世家子,但為了路途平安,故才扮作奴從,親自趕車前行。”她指了指崔妙慧,憤然道:“誰知此姬生了異心,與人有私,一路隻想私自逃去,不得已隻好將她綁起來,她卻趁著真一時不備,竟又攪擾了諸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