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朔風(2 / 3)

除此之外,別無他物。也沒有織成在後世寺院常見的香爐燭紙,空氣中更沒有那令人窒息的焚香、點燭的煙火氣。唯有梅花的冷香幽幽沁鼻,除了殿內誦經之聲,一概清淨雅潔,不象是沙門修行之所,倒似是高人所隱之居。

甚至連個殷勤的知客僧也沒有,隻院中有個掃地的小沙門,拄帚向他們合了個什,便又隻顧著掃地去了。

一行人清清靜靜地進得殿來,當麵便是佛像,兩邊有伽藍神相護,慈眉善目與猙獰眉眼相映,古怪又和諧。

但聞那誦經聲卻從左殿傳出來。織成瞥了一眼,卻是十來個和尚盤膝坐在蒲團上,老老實實地念經。老少皆有,醜俊不一,見有人來,也不曾打得一個野望。

曇諦領他們在佛像前行了個禮,便轉入後殿。說是後殿,其實不過個小院子,並幾間房舍。也是潔淨而簡陋,有間小房的角落裏,甚至還放有幾架紡車,旁邊有幾束極粗的麻線。有幾個小沙彌雖凍得抖抖嗬嗬,卻在擦拭紡車橫梁,頗為仔細。

織成看在眼裏,忖道:“原來曇諦他們的衣服,竟是自己紡製的。”

心中對這黑瘦老僧,油然而生一股欽敬之意。

看曹丕曹植二人的態度,便知這藏安寺對鄴城權貴來說,並非不知,也並非不熟。況且能在鄴城之郊建寺,選的又是這樣美麗的一處所在,要說不得權貴支持,斷不能如此。與後世那些斂財的和尚相比,他要崖岸得多。

曹植恰在此時又咕噥道:“不知多少人想在這裏建個別館,大兄都不肯,偏是讓了給老沙門。這樣好的一個地方,他又不是募不來金錢,卻建得如此簡陋,別人看了,還道是個鄉塾蒙學。真真是浪費了!”

曇諦卻充耳不聞,帶著三人徑入一間小小靜室,便有小沙彌上來倒茶。說是茶,其實也就是滾水,裏麵放有幾片不知名的葉子,經滾水一燙,倒也青綠透亮,略有一絲澀香。茶碗也是土陶,粗拙卻幹淨。

曹植隻喝一口,便呸呸地往外吐,皺眉又叫起來道:“老沙門!你那廊下開有極好的臘梅花,摘幾朵來去去水腥,這什麼茶湯?澀得緊!”

那幾盆臘梅確實開得好,香氣從門欞間逸入室中,清芬怡人。

曹丕瞪他一眼,曹植嘴角浮起笑意,卻乖乖地住口,隻是故意蹙著眉,做出一副委屈可憐的模樣兒。曹丕掉開頭,也不看他。織成看在眼裏,隻是好笑。

這兩兄弟也是有趣,弟弟極為渴望兄長之愛,便連被嗬責也甘之如飴,甚至要故意搗蛋,隻為博得兄長一顧。而兄長雖然麵上凶惡,實則心底也頗為無奈,且對這個弟弟還是真心疼愛的。

但聽曇諦老老實實道:“臘梅亦是生靈,鮮活活的,豈能就得滾水?心實不忍。”又吩咐小沙彌去備飯。

曹植皺皺鼻頭,睃一眼他,又要大嚷,卻見曹丕再棱了他一眼。趕緊再次住口。

曹丕心中有事,並不願久留,當下便向曇諦道:“丕此番前來,實有相求。個中詳情,望大師撥冗於他室詳談。”

曇諦起身合什,向眾人點了點頭,當先出室,做了個請的姿態,曹丕抬腳出室,山風獵獵,吹動他朱色綿袍的衣角,卻不見他有半分的瑟縮寒意。

曹植咦了一聲,笑道:“大兄原是最怕冷的人,今兒穿這麼少,竟還抗得住。不錯,不錯。”一邊說話,一邊有意無意,隻往織成的玄貂裘衣上頻頻看來,滿眼促狹之色。

織成隻輕輕拂弄衣上風毛,懶得理他。

曹丕忽然送了她來這藏安寺,又讓曇諦用這樣秘密的方式讓她逃走,曇諦積年的沙門,多有見識,一看便知風險極大。曹丕若要讓他相助,必然要談些條件。這些條件,曹植雖為其弟,但亦最好不要聽聞。所以要求和曇諦單獨詳談,也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