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鳩殺(3 / 3)

“子桓這人雖不地道,我也不喜歡,但大丈夫恩怨分明,他的文才倒是出類拔萃,且格局頗嘉。子建雖多麗藻清辭,但論起溫雅蘊藉,大氣端和,還是比不上子桓。宓者,靜也。哼,他自然是希望你貞靜溫順了,不然怎麼忍得了他那種人?”

貞靜溫順?那是曹丕還在紀念老情人罷了。且自己明明就是個剛烈直進的性子,以靜為喻,豈不是諷剌?

織成在心中咕噥一句,麵上卻沒有顯露出來,話鋒一轉,問道:“椒房殿情況如何?”

這句話一出,何晏的神情頓時凝重起來,似乎是斟酌了片刻,話說得有些模糊:

“伏後醒後,已連同陛下一起被送往了文昌殿。那裏未受祝融之災,又易守難攻。”

果然是文昌殿。

織成在心中默默想道。

她來宮中數日,已知大致情形:文昌殿說起來是天子日常讀書看折之所,聽政殿是接受朝臣覲見之地。雖然這些年皇帝根本就極少見到外臣,朝中大事全憑曹操一人而決,但麵子不能不做,所以皇帝一直在聽政殿,隻是外臣難進罷了。況且聽政殿到中宮椒房殿也很方便,久而久之,聽政殿也變成了皇帝起居之所。

但文昌殿與銅雀園更為接近,幾乎隻隔一堵宮牆。且文昌殿下了高台,不過走上數十步處,便是可供二者通行的端門,那裏駐紮了一百名南軍衛。若是將帝後軟禁於文昌殿,有什麼事端時更便於控製。

隻是伏後犯下這樣大的錯誤,怎麼何晏還敢將她送到文昌殿?應在椒房殿單獨軟禁才是。可是他們偏偏將椒房殿騰了出來。

她坐在那裏,將整件事情從頭到尾又想了一遍,忽然臉色大變,驀地抬起頭來,盯著何晏。

何晏有些吃驚,但硬著頭皮沒有躲閃,與她對視片刻,苦笑一聲。

明河悄悄將收拾好的盤盞及未曾破損髒汙的梨子和糕點,都放在了案上。她仿佛感受到了忽然變得異樣起來的氣氛,越發大氣都不敢出。

鏘!

一聲輕響,卻是織成拔出了“淵清”短劍!

何晏吃了一驚,不由得往後閃避,砰的一聲,背脊已重重碰上了閣壁,震得他自己一陣暈眩。口中驚道:“你……你做甚麼?”

“侯爺請寬心,”織成淡淡一笑,伸手從案上取過一隻鴨梨,以劍旋下那金黃梨皮來,道:“我不過是想再做盞飴糖梨水,奉於侯爺解渴潤燥罷了。”

何晏坐直了身子,隻覺背脊生疼,想要伸手揉一揉痛處,又覺頗為尷尬,當下幹咳一聲,瞪眼道:“你這女郎,拔劍出來也不說一聲,誰知道你要做甚?”

恨恨再瞪她一眼,咕噥道:“若非魏公特別開恩,令南軍衛不要阻攔,否則你便是把短劍吞在腹中,隻怕也帶不入宮中!便是帶入宮中,一俟被人搜出,便是個死罪,還敢在這裏嚇唬別人?”

“若非如此,我又怎知有事向南軍衛求救?難道我不知道挾利刃入宮是死罪?不過魏公既將我送到這龍潭虎穴來,又裝聾作啞任人欺淩我,不給件兵器防身也說不過去。”織成削梨的手腕一滯,隨即又削了起來,也渾若未聞他的牢騷,閑閑道:“侯爺,有件事情,不知你能否實告於妾?”

刀光如雪,纖指如玉,上起下落,翻飛自若。她看上去恢複了平靜,削梨皮的手法也實在新穎好看,且不過是輕描淡寫的一句問話,卻讓何晏的心弦驀地繃緊起來,曬笑道:“我自是知無不言,何必瞞你?”

“那好,”織成雙目專注地看著手上已削去大半表皮的鴨梨,手法仍舊迅捷,沒有絲毫停滯:“魏公為何要我在宮中有事時前去找你,而不是衛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