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入宮(3 / 3)

夜風掠過,吹得她亂發紛紛,即使如此,在抬起頭的一瞬間,曹丕還是認出了那張蒼白的臉:

“是你?”曹丕心中一動,懷疑地看向何晏。

陳順常昏昏噩噩地被帶過來,她已在何晏手下吃過一番苦頭,此時隻依稀看到何晏身邊站著一個錦袍人,能與何晏並肩直立的,必是朝中貴人——她不顧一切地抬起頭來,想要撲上前去,卻被羽林郎緊緊摁住,口中仍哀聲呼道:

“貴人救命!貴人救命!妾是冤枉的,實不知縱火之事……”

“這女子一向狡獪狠辣,郎中令可問清了?切不可放過!”作為被臨汾公主收服的跟班之一,曹丕自然是認得陳順常。過去不曾多看過一眼,後來又從織成處得知她曾奉命想毒害織成,觀感又惡了十分。隻不過自己與陳順常身份懸殊太大,且陳順常並未參與到擄走元仲一事中,實不便出麵懲治。

此時看她被何晏押過來,別說有罪,便是無罪,也要先好生教訓一番。

何況何晏雖然一向輕佻好色,卻不是個妄言之輩。他說陳順常是燒了落雲院的首惡,必定十之不離八九。

陳順常一聽曹丕聲音,頓時僵在了那裏。

先前風冷發亂,她一時沒有看清。早知道是曹丕,那絕對不會放過自己。因為落雲院所住的那位新晉少府,誰都知道是他的新寵,甚至還堂而皇之地求過親。而且是求為大妻,連臨汾公主的麵子都不顧了——誰都暗暗知道,臨汾公主是曹操為曹丕準備的正妻人選。

不然前段時間,那些宗女也不會來參選滕妾。除了公主,誰有資格讓宗女們來充當滕妾?

而眼下,落雲院被燒了。

可是她不能認!認了這罪,就是萬劫不複!

羽林郎見她不再掙紮,便鬆了雙臂。陳順常惶急之下,竟立身不穩,不得不用雙手撐住地麵,眸中淚光盈盈,她本來相貌溫婉,這一哭更是楚楚可憐,怎麼也不像個惡徒:

“妾冤枉!妾方才已經睡下了,卻忽然被……”她不敢說是羽林郎,隻好含糊地掠過:“被拉到此處,妾哪裏有空隙去放火?還有石漆!落雲院那樣大的地方,所需石漆量大,妾不過一個弱質女流,也根本提不過去啊!”

“你怎麼知道落雲院是石漆所澆?”何晏眼神一眯,啪地一聲,又打開羽扇搖了搖:“若當真是足不出戶,又無人告知,就算被羽林郎拿住,理應隻知落雲院著火罷了。”

“妾……”陳順常原本是心思縝密之人,但此時太急於脫罪,張口便將石漆二字吐了出來,此時覺出不妙,但已遲了,隻好連連頓首:

“落雲院在木蘭坊東側,妾在坊中西側,那邊燒起大火,坊中大半宮人都被驚醒逃走,妾怎麼會看不到火光?單從火勢來看,定然是澆上了石漆等助燃之物,妾當初在織室時,也以石漆照明過,知道它觸火便燃……”

仍然是細聲細氣,不時雜夾著抽泣,但陳順常的話語卻相當縝密有邏輯。這的確不是一個尋常的女官,頗有頭腦,反應又快,難怪當初能從織室之中出頭。隻是這樣自以為隱藏得很深的宮中女子伎倆,在久經朝堂險惡的曹丕和何晏看來,根本就是不值得一提。

曹丕不禁想到了另一個也是出身織室的人。

甄氏。

甄氏也有一些陰謀算計,但卻是行的陽謀之法。她也謀算人心,但謀算的結果是為了堂堂正正的反擊。

這些深宮中的女子,無論是臨汾還是陳順常,終究是限宥於見識,以為綿綿如絲的陰域伎倆能夠無往不勝,其實對方隻要用暴虐的手段,比如……甄氏最擅用的放火……

放一把火,便能摧枯拉朽,將這些陰冷綿密的絲網燒得幹幹淨淨,根本不必去花費心思,想著如何避開絲網的纏繞。

曹丕的聲音已經冷靜了下來,火把劈剝,映得他的臉上忽明忽暗:

“說吧,你在謀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