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心跳(3 / 3)

“我果然沒有看錯,”左慈看她說話越來越刻薄,竟然並不生氣,反而饒有興味地瞧著她,點了點頭,道:“你果然與尋常女子有大大的不同,有見識,有膽量,有口齒,偏還沒有世家女的矜持造作,或許這便是那曹陸兩小兒對你另眼相看的原因?”

他沉吟片刻,又點了點頭,自語道:“想那曹氏,本來便不是什麼高閥名門,休說子侄輩,便是曹孟德本人亦是放曠不羈之人,自是不喜歡那樣的世家女子了。難怪!難怪!我擄了你來,曹氏那小兒竟連別宮都敢撞進來搜查,可見是放心你不下!”

“大、叔!”織成啼笑皆非:“誰告訴你說曹氏都喜歡我這樣粗俗膽大的女子?難道大叔你沒聽過兩句話,叫做缺什麼補什麼、差什麼炫什麼嗎?曹氏雖非高閥名門,人家恰恰喜歡的是名門淑媛好嗎?”

陸焉她不知道,曹丕喜歡什麼樣的女子,她還能不明白?甄洛啊!那嫻雅柔順、靜儀淑容的甄洛啊!

左慈卻舉起一根食指,煞有其事地在鼻尖前搖了搖:“非也、非也。”

他高昂起頭,露出得意的笑容,有如一隻自恃羽屏華麗的孔雀,在織成麵前這小小的方寸之地間,趾高氣揚,踱來踱去:

“世人隻知我左元放擅幻術、能煉丹,卻不知我平生最為得意的本事,便是讀心術。”

“騙人!”織成嗤之以鼻:“心在別人的腔子裏,你又不曾用把刀子剖開來看,怎讀得出別人的心?”

“怎麼不能?”左慈悠然道:

“你所說的心,是腔子中那團血肉,我所說的心,卻是看不見、摸不著的,‘心者,君主之官也,神明出焉。’意思就是說,心中藏有神明,神明呢,又為心的一個象,心竅與經絡相通,心力與血氣相聯。心衰則肢緩,心強則氣足,心在誌為喜,心氣虛就會悲。

你可知人會說謊,心卻不會。既然人的喜怒痛癢,其實都來自於心的支配。那麼反過來,從心的狀態,其輕重緩急、快慢虛實,也足以推斷出一個人最真實的想法。

比如方才桐花台中,曹氏小兒那一曲《廣陵散》,當真能動人心誌,令人神搖。尋常之人聽完,心跳當為四百次。你那兩個小丫頭並那個僮兒,分別為四百二十次、四百五十六次、四百零二次。

“你……你說什麼?”織成這次是真的驚呆了,卻又有些難以置信:“你居然同時能聽得清這許多人的心跳?”

“廬江左元放,當非浪得虛名之輩!我修息內功多年,又精於煉丹之術,無一不是精微到了極處,自然要耳聽八方,眼見四路,六識六神,無一不清。若這些本事都沒有,又怎麼去合陰陽、逐姹女、煉嬰兒?”

“譬如那個跳動四百五十六次的丫頭,其中有二十次是在瞧你,三十次是她在瞧向陸焉時跳動的,且臉上隱有憂色,顯然她心中最為擔心之人,就是陸焉與你。而那個跳動四百二十次的丫頭,卻是在有一次瞧向曹氏小兒時多跳動了二十次,但她神色不變,顯然小小年紀,卻攻於心計。唯一鎮定的是那個僮兒,顯然他對其主人很有信心,故毫無波動。桐花台周圍必然設伏,所以我不曾戀戰,務必要一擊即退,且必須要令陸焉主動來找我!”

“設……設伏?”織成皺了皺眉,道:“可是我們過去的時候,路上還一個人都沒有……”

正因為此,才更顯得反常。

先前她不在意,是以為桐花台所住的是位曹操後苑的美人,若是不受寵,護衛稀少也在情理之中。後來知道曹丕和陸焉皆住在此,那麼周圍毫無護衛的蹤影,便引起了她的疑心。

她都會疑心,如左慈這樣精明,又早知曹陸二人居於此,見到這樣的異狀,為何還要踏入桐花台?

她緩緩道:“我、陸焉和曹丕三人,我們的心跳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