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賜問(3 / 3)

她不欲在此事上激怒曹操,是以並未反駁。但那似笑非笑的神情,還是讓曹操敏銳地看了出來。

他臉色更是陰沉,哼了一聲:“中山無極甄氏,哼哼,好派頭啊。一個族中小小的孤女,也不把家人子的封誥看在眼裏了。”

“我是我,甄氏是甄氏。闔家都沒入亂中,這個姓氏於我,輕如鴻毛。”到了這個地步,織成索性也懶得做這種讓人憋悶的自稱,何況她根本不是什麼甄氏,自然針鋒相對:“丞相切莫忘了,方才就連丞相的性命,也未曾看在我的眼裏!”

“你!”曹操怒極,揮掌待要打過來,不知怎的,卻又往旁邊錦屏上重重一拍,那屏角應聲而斷,斷裂處滑如刀削,顯然其內力已經恢複,且十分雄橫。

“我既然連這種話都敢說出來,自然是存了必死之心。死且不畏,豈畏坦言?”織成雖然嚇得心中一顫,但既然圖窮匕現,當然不肯退縮半分:

“或者是丞相你自己膽子不夠,竟然都不敢聽人家講真話呢?”

曹操寬闊的額頭上,又開始有青筋隱約跳動。

隻聽他一字一句,冷冷道:

“陸焉若果真磊落,又何須你來見我?”

“看來丞相枉有文名,卻果真沒懂得我所詠誦的那兩句詩中真義。”耳邊隱約聽到北城的廝殺聲,不知是真實,還是她關心太切的幻覺。

她在這裏耽擱一分,陸焉就多一分危險。他可是還在戰陣之中,就為了眼前這個不知好歹的奸雄!

曹操此人,織成在後世的各類作品中,聽說過許多他的事跡。

在待人容人方麵,他是一個矛盾的雙麵體。

一方麵求賢若渴,對於自己看中的人才十分委曲求全,比如對關雲長的優容,便是世所共知。即使關雲長明確表示不會效忠他,甚至找著機會就揚長而去,曹操仍是一提起他便讚不絕口,且時常嗟歎沒能留住這個人才。

另一方麵,他待人又十分心胸狹窄,無論多麼有才的人,一旦觸犯了禁忌便再無活路。比如後世皆知的楊修,縱然才華橫溢,但不知收斂,終還是死在他的手下。

眼下陸焉正如後來的楊修一樣,是觸著了他最害怕的逆鱗。

說起來,他就是害怕四個字,變生肘腋。越是親近的人,被他猜忌後,就越難再獲信任。

婉言相諫他根本不信,或許還認為是巧言令色;若是下服猛藥,或許倒還有一線生機。譬如關雲長,越是不馴順,越是令曹操感念其對劉備的忠誠。

她決定把話說開:

“是,陸焉忽然不再是陸令君之子,而變成了天師道嗣君之子,且執掌巴中一帶最大的勢力天師道。張衡早死,巴中向來為益州牧劉璋手下的蘇固所把控。在常人看來,不免要疑心陸焉是否早就是劉蘇二人安置在此的棋子,甚至是尚書令陸彧,也有可以牽涉其中。陸令君乃丞相身邊最為親近信賴之人,且名聞海內,從者如雲,甚至是丞相麾下英傑,也多有令君舉薦。若此事不能查明,對於丞相陣營是相當大的震動。若我是丞相,也當大怒,且疑忌之!”

曹操凝目看她,麵色陰沉,一動不動。

“我家破之後,為少君所救,又因平生所願唯在織物一道,所以

被少君安置在織造司,以償其願。少君對我的種種恩德,沒齒不忘。且剛剛因了自己都不明了的機緣,成為什麼天師道的夜光神女,與少君關係更顯密切。身處這樣的嫌疑之地,即使我說破了嘴唇,恐怕丞相仍是難以相信。且不論陸焉身份變化,便是那些身份擺在明麵上的人,不也是同樣朝秦暮楚麼?我請求丞相好好想一想,這天底下的仁人誌士,既有經天緯地之才,又能從一而終、隻侍一主者,能有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