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夜光神女是水神一說,本是他為了得到此印後方便自己上位,而編出來的活神話。
天師道崇水德,若要授命於天,降下的神靈當然就是水神。水為陰,自然水神便是個女子。女子性情柔順,又極好掌握,對他來說是頗為有利。
那“長夜未央,水德有光;爰有神女,既繁永昌!”的四句讖語,便是為此準備的。他打好了算盤,本想著要尋一個絕色的女子扮做水神,暗中調教妥當,再安排些人來配合,做出些神跡來迷惑人心,以取代張陵後人在道門中的尊崇之位。
他辛辛苦苦,在張天師的創教之地鶴鳴山埋下了玉碑,又故作天雷指引,假模假樣地令其出土,讓所有人都看到了玉碑上的“長夜未央,水德有光;爰有神女,既繁永昌!”之讖;又令親信在道門中,大肆散播關於水神的言論,這才叫眾方士信了個八九成。
至於那陽平治都功印,當初是張衡的夫人攜印帶子離開,後來杳無消息。隻到前不久,他隱約聽說洛水中曾有陽平治都功印出現,且曹氏兄弟也在其中露出蹤跡。這才率領手下方士來此,由嚴才安置在鄴城之中。他之所以答應祭酒嚴才參與此次叛亂,也是因為嚴才牽線,有貴人答應他,一俟曹氏被誅,必幫他盡力尋訪那玉印的下落。
否則以曹氏家族如日中天的地位,他區區一個巴蜀之地的道門大祭酒,在鄴城又人生地不熟,就算知道玉印與他們有關,又如何能弄得到?
隻是人算不如天算,他萬萬沒有想到,竟在這裏遇上了自稱師君的陸焉,而與陸焉來往似乎甚密的那名女子,不但救回了被他天魔勁所克製的陸焉,且竟然祭出了陽平治都功印,坐實了關於水族神女之說!
瑞光是從那女子的指間射出來的,他早看出這女子的內力尚淺,卻為何能抵禦自己的天魔勁、甚至還能操縱陽平治都功印,難道她真是有緣之人?
他該如何才能奪回這一切?!
織成目瞪口呆,無論是槿妍等人的驚喜,還是方士們的歡呼,統統都拋諸了腦後,強自鎮定心神,確保掌中真氣依舊輸入陸焉體內,一邊看向自己按在陸焉背心之上的手掌,中指間正是那枚時空穿越局的標配之一——可操縱“天衣”飛行的那枚紅寶石戒指。
此時戒指已經完全被從中射出的瑞光所掩蓋,除了她自己知道那裏有一枚戒指,在外人看來,完全是從她的指間射出了這道氣衝鬥牛的強勁瑞光!
為什麼會這樣?
陽平治都功印究竟是怎麼了?當初莫名其妙地進入了戒指,現在又莫名其妙地射出瑞光。這樣就算是它自己從戒指裏跑出來了嗎?她聽陸焉說過,它是一團精氣所聚,化為眼前的瑞光也並不稀奇。可是這樣一道瑞光,她該怎麼“拿”起它,還給陸焉?
一念至此,忽覺陸焉背心微微彈起,她的掌心頓時脫離了其背,而自她掌中輸出的兩縷真氣,也隨之斷絕!
他看來已經恢複了。
織成心中一鬆,正等要說些什麼,卻發現丹田裏空空蕩蕩,一口氣提不上來,那些話語自然便堵在了喉中。隨著身軀劇震,化作滿口鮮血,盡數噴在陸焉身上!
那道瑞光隨之一晃,“陽平治都功印”那幾個鬥大的篆字,瞬間化為無數碎瓊亂玉,紛紛散落,消失在那浩翰的星河之中。
於眾人的驚呼聲中,織成如枝頭之葉,輕飄飄地向後倒下!
“娘子!”槿妍尖叫一聲,第一個撲了過來,但見白影閃過,卻是有人比她更快,已將織成抱在了懷中。
槿妍抬頭看時,滿腔驚怒頓時變成了驚喜,顫聲叫道:“少君!”
縱使如雪白衣,已大半被染透了殷紅血色,然而他那清逸的風華,並沒有因此而損去半分。在滿天星光之下,眉目沉鬱的他,依然是那樣俊雅出塵,有如天上謫仙。
正是陸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