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得那兩人挾帶殺氣,疾速而至,她的心中,竟然一點也不害怕。陸焉左臂回環,既支撐住了她的腰間,又巧妙地保持了距離。唯有
那如雪的絲衣,輕而軟,環繞在她的身邊,卻仿佛是這世上最堅固的屏障。
嗆!
她聽到似曾相識的,利劍出鞘的聲音。劍意凜冽,如冰河初裂,即使帶有殺氣,仍不失其高雅之致。
一道昳麗的寒光,驀地在空中升起!
陸焉長聲吟道:“虹生天地門,”寒光閃了一閃,迅捷剌出,堪堪正中一個“黑點”!
仿佛是驀然間放大,那黑點化為一個方士,慘叫著如風箏般跌了開去!
織成不禁咋舌,心道:“這方士來勢真個如電般,明明看見陸焉剌出時,他的身影尚隻是空中一個黑點,待到剌中時,竟已撲到了麵前。如此速度,其輕功當真卓絕!若是我遇上這樣的高手,隻怕劍都還未抽出來,便先死在其手下了。”
這剌客之一的方士身形跌出,恰好撞上緊跟追來、有製止之意的另一名方士,那方士引掌外拍,將他猛地推向一邊,一邊疾聲向另一名剌殺陸焉的方士叫道:“方伯子!你先住手!”
那方伯子卻甚是狠毒,他雖不如前一名方士速度快,但人在空中,手腕揮處,已向著陸焉當頭撒下一把毒沙!
織成見那毒沙紛紛揚揚,撲麵而來,未至便先有腥臭之氣,叫道:“這沙有毒!”一邊掙紮著揚身而起,撲在了陸焉肩上,張開雙臂,盡力地護住了他的胸背。
她這一起身撲出,眾人都嚇了一跳。陸焉摟著她的那隻手卻騰空了出來。
刹那之間,隻見陸焉提起左掌,在馬頸上往旁一按,那馬長嘶一聲,趔趄著向旁衝開,陸焉右邊衣袖卷出,當真如雲氣出崖,恰將那一蓬毒沙卷在袖底,隨手拂出!
方伯子輕功當真了得,身形在空中一扭,衣衫脫紐飛出,攔住反飛回來的毒沙,一邊明晃晃的長刀已劈向陸焉麵門!
陸焉已經念到了下一句:“……晝與日月光。”
那道寒光陡而化作七彩光暈,向四周擴散開去!那方士隻覺周身一緊,頓時被籠於光暈之中,無數細小氣勁驀地旋入體內,然後彙於心口處,狠狠一擊!
他甚至來不及叫出,全身劇震,砰地一聲已經摔落在陸焉馬前!一道血霧自他的身邊噴射而起,有如憑空張起了一幅絳色羅紗,於最後一絲殘陽的照映下,顯得分外鮮豔。
後麵追上來的那名方士幾乎是撲向那方伯子,嘩地一把撕下他的衣領,驀地呆在了那裏,如遇雷亟。
織成從馬背上遠遠看去,但見那方伯子裸出來的頸子處,竟然如龜裂般爬滿了扭曲的花紋,仿佛整個人頃刻間便要裂成無數塊。
隻那花紋色如薔薇,形如枝椏,並不詭異可怕,反而有著一種另類的美感。
又是幾名方士衝上來,叫道:“陳玄之!如何了?”
陳玄之垂手不答,那幾名方士視線一觸及那方伯子的身軀,不禁也如陳玄之般呆若木雞。隨即全身震了震,都一起抬頭看向陸焉。一時也說不清麵上是何情緒,隻覺得複雜莫名,仿佛又是驚喜,又是害怕,又是難以置信。
陳玄之顫聲道:“這……這……是……”
陸焉平和的目光,微微落在他的身上。
與那徐江一樣,陳玄之所著的彩衣上,比起尋常方士,多了一條碧綠絲絛,下麵也懸著一塊玉剛卯:“爾既為教中祭酒,難道不知這薔薇花紋由何而生麼?”
暮色深沉,籠蓋北城。城中數番激戰,已是殘肢遍地,斷刃處處,黑血凝固成泊,還有無數血線,如細蛇蜿蜒開去。
眼前這清逸的男子,素衣白馬,劍寒如水,便立於這修羅場中。
晚風挾帶血的腥氣,迎麵拂來,將陸焉的絲衣吹得翩然飄動,宛若仙人,似乎隨時便要乘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