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仿佛有一道光從腦海裏掠過,織成皺起眉頭,迷迷糊糊地想道:
“他為什麼要這樣裝扮?在這個時空,等級森嚴,不同的服飾往往代表著不同的身份地位,這一身冠服,雖然亦是華貴非常,但絕不符合一個世家子的身份啊,與他的侍中之職,就更不相稱了。以他陸家與曹家的關係,他理當是曹丕的援軍之一才是,而他的確也帶著一隊衛士,可為何要穿成這樣來到銅雀台?”
剛剛一念至此,便聽陸焉清嘯一聲,那簫管鳳唳般的清音脫口而出,一韻三折,穿雲裂石,在北城上空嫋嫋不絕。織成隔得最近,隻覺那嘯聲中仿佛蘊藏有萬千河山、碧霄青天,令人聞之心胸為之一清。
雙方之間,原本已經殺紅了眼,連那些彩衣方士殺得性起,都索性脫去了外麵的袍服,道冠傾在一邊,滿身血汙,狀如妖魔。然此時受這嘯聲所動,不禁心神一震,神智漸漸清明,都向這邊看了過來。
但見暮色之中,陸焉白衣翩然,勒馬立於戰陣之中,手中寒光當空一揮,厲聲喝道:
“我天師道為太上老君教主座下信徒,一向信行真道,清靜無為,爾等為天師道眾,卻受嚴才奸賊所驅,膽敢謀亂攻打北城,還呼喊什麼‘蒼天已死,皇天當立’,難道想附逆黃巾賊,擾亂天下,違背我天師道‘正一盟威之道’麼?”
我天師道?
織成體倦神疲,正在昏沉之中,聽聞陸焉此言,頓時驀的打了個激靈。
陸焉明明是尚書令之子,自己也是天子近臣,官居侍中,卻跟天師道有什麼幹係?
閃念之間,想起先前與槿妍同觀北城時,槿妍明明就說過,那些彩衣方士,先前誦讀的是《太上正一咒鬼經》,正是天師道信奉的經文之一。
而她頓時也明白了當時槿妍那古怪的神情,槿妍對嚴才的評點,以及陸焉眼前這種裝扮的緣由了!
槿妍身為陸焉侍婢,自然明白自家少君的身份。
正如那些彩衣方士們一樣,陸焉所著的冠服同樣通過其質地和材料的選擇,以及款式的製作上,來喻指不同的重要意義。
比如陸焉玉冠上的明珠寶石,也喻指的日月星辰;瑩透輝明的白衣,喻指廣闊無垠的天宇;還有那枚古雅的玉剛卯,取代了他之前為貴公子時的玉佩,和為官時所佩的印綬。
她忽略了一個事實,她與陸焉相識於洛水之中,陸焉的行為言談,其實已經暗示說,他正是天師道中之人了!
可是為什麼天師道的方士們反而來圍攻北城?這跟陸焉到底有沒有關係?
那些彩衣方士們一怔,但隨即有人大聲喊道:
“眼下朝廷昏庸,奸臣當道,天下民不聊生,可不是蒼天已死,當有皇天另立?這罪魁禍首,就是這銅雀台中的曹賊!我天師道向來以拯救百姓於水火為已任,攻打北城,擒殺曹賊是替天行道,此舉有何不可?”
那人聲音嘹亮,且理直氣壯,頓時引得一群彩衣方士齊聲振臂喝道:“蒼天當死!皇天當立!蒼天當死!皇天當立!”
“爾等大膽!”陸焉厲聲叱道:“當初天師創立我道,以太上老君為教主,以老子五千文為經典,以三官手書勸道民悔過,修道鋪路,清約治民,救民疾病,斷絕淫祀淫盜,整飭社會風氣,故此深得民心,才有我天師道今日之清名!難道是為了讓你們今日做下這背叛道義之事?嚴才本名巫才,乃是巫鬼道巫覡之後,他包藏禍心,正是要陷我天師道於不義之地!”
眾方士麵麵相覷,有人便疑道:
“你一個世家公子,我們從未見過,也在道中沒有任何職司,卻口口聲聲我道我道,我們為什麼要聽你的?”
另又有人叫道:“我認得你,你可不就是那曹賊爪牙、陸彧老匹夫的兒子?你自是站在那曹賊的一邊,也敢妄稱是我天師道人,我們可不受你的蒙騙!”
眾方士紛紛叫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