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武衛暈頭轉向,一時沒反應過來,隻剛抬起個頭,竟被她重新撲倒在地!
那織奴心中害怕,隨手從袖中抽出一束絲線,緊緊勒住了他的頸子!
那絲線是用來織錦的,一向都是由各織奴隨手攜帶,以便勞作。這織奴早上換了外袍,一時忘了不必去織室勞作,仍是隨手將絲線放入袖中,沒想到此時卻派了用場。
但那武衛力大,即使是猝不及防地被勒住頸子,但雙臂用力一振,仍將那織奴彈得淩空飛起。誰知織奴手中仍握著絲線,所以整個身軀隻在空中打了個轉兒,竟然貼著那武衛的腦袋,重重地跌在了地上,絲線卻仍是繞在他頸上,沒有絲毫放鬆,反而因在空中絞了一圈,更顯得緊了些。
那織奴也知生死係於一線,雖是跌倒在地,仍是一骨碌爬了起來,雙手死死勒住不放。
那武衛苦於氣息不暢,一時無法爬起身來,情急之下,將兩指死死插入絲線與頸子之間的空隙中,竭力往外拉拽。那線束質地本來極為柔韌,但在其大力掙紮之下,瞬間便斷了十餘根。那束絲線總共才百餘根,若再任由武衛掙紮,隻怕很快就會全部斷裂!
也有旁的織奴發現了這邊的危況,然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其他人若要奔上前來相助,隻怕那武衛已掙脫了絲束!
令人驚奇的是,那名織奴的專業水準,在此時得到了極佳的發揮。
織錦之時,因絲線極為纖細,操作時常有斷裂的現象發生。所以織工必須能從千萬根絲線交錯中,刹那間發現斷裂的地方,並迅速打結連上。這種打線結的功夫,是所有織工的基本功。
而熟練的織工在半枝香時間內,能迅速打出十六個結。打完結後,再用一隻銀剪,將打結後的線頭細細剪去,才能保持整幅錦麵光整如新。
在生死之交的關鍵時刻,這位不起眼的織奴迸發出了驚人的力量!她一手緊緊抓住線束,繼續勒住那武衛的頸子不放,任由那些絲線受大力繃緊後,將她的手指拉出深深的血口來;另一手卻本能地伸出食指,時時拈出斷裂的線頭,拇指旋即將其打結,飛快而嫻熟地結好絲線。
不管那武衛如何掙紮,又弄斷多少根絲線,總是比不過這名織奴結線的速度,甚至是她在這短短一瞬中所結的線頭,比起在織室中更快了數倍!旁人隻看見她的指尖紛飛不定,象是點水的蜻蜓一樣飄捷,又如花間的蛺蝶那樣輕盈,眼花繚亂之間,所有結頭都已連上。
而最後她手腕一滑,掌中已多了一柄小銀剪。但這一次,她並不是剪去那些結處多餘的線頭,而是準確無誤地將剪頭紮向了那武衛的咽喉!
哢。
極輕微的聲響中,血線激噴而出!一如過去剪斷無數根絲線一樣的嫻熟鎮定,她剪斷了那武衛的頸動脈!
那武衛喉頭發出咯咯的聲音,有白沫不斷從口出湧出來,與頸部鮮血融成了淡紅的一片,眼珠也漸漸突出,其拚命揮舞掙紮的手腳,也終於頹然垂落。
織成將這一切都看在眼中,不禁目弛神動,心頭怦怦直跳,脫口道:“斯技真如神!”
隻聽明河厲聲喝道:“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龍泉壁上鳴!連丁四娘都能殺人,誰肯退後?”她記憶甚佳,當初織成在織室中,隻念過一次,她便將這兩句詩記在了心中,此時自然而然用了出來。
那織奴原是丁室的,排名第四,向來老實膽小,如今竟也親手殺了一名武衛。眾織奴隻覺熱血賁張,齊聲清喝:“殺敵!殺敵!殺敵!”
其勢激越,竟與冰井台後苑之中,曹丕激勵眾護衛時一般情形。這次便是最嬴弱膽小的織奴,也加入戰團。執銅鏡的掄起鏡身,執琉璃片的撿起斷戟,甚至是抄了塊小些的擂石,便瘋狂地衝上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