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妍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急促地低聲道:“娘子!若這些方士當真有異動,以北城戒備之森嚴,他們是隨身無法攜帶兵器的,我看那神像大有蹊蹺,那麼神像中多半便藏有兵器!想個辦法,毀了這神像才是!”
兵器!
在這個冷兵器時代,器械甚至決定了生命!如果彩衣方士們沒有器械,即算有幾個能空手入白刃的高手,那又如何?何況她以前看過影視劇中的戰場,也親身經曆過曹丕在洛水邊的陷陣,在人海戰術的衝擊下,沒有鋒利的兵器來抵擋砍劈,便是武功出眾的高手,也難抵眾多普通卒子的刀槍齊施。況且這些方士們,又怎麼可能個個都是高手?毀了兵器,便如折了猛獸的爪牙。
織成苦笑了一下:“我也想到了這點,可是,且不論相隔如此之遠,那神像又在方士們的層層包圍之中,單隻看那神像雖然粗糙,卻堅固得很,要如何才能毀掉?”
槿妍的眼中閃過一抹古怪的笑意,轉過頭去直視前方,口裏卻低低道:“任他再堅固之物,料想也逃不過院丞的毒手。院丞平生最擅長之技,當可一用!”
平生最擅長之技?
她一向不長於計謀,如果說最擅長的……正如她自己半開玩笑般所說的那樣,除了殺人,就是放火啊。
織成眼睛一亮,但隨即又黯淡下去。
她再次苦笑:“你不要來取笑我了,這裏如何可以放火?”
射帶火的箭枝過去?可是漢末的火箭技術還不成熟,便是射中幾枝,殺傷性也不大。就算騰起幾個火苗,那些方士撲上來,隻怕很快就被撲得滅了。
石漆?
除非是用石漆澆遍了神像全身,再射中火箭,隻有石漆引燃的熊熊大火,才會有這樣大的威勢,令人難以撲滅,到了最後,恐怕連神壇都會一起燒毀!
但那些彩衣方士們又不是傻子,怎會容許他們大搖大擺提著陶罐過去,將石漆淋滿神像,再點上一把火?
便是火箭,一時之間,叫她讓哪兒去找火箭?北城門口距離三台有百丈之距,急切間又上哪裏找得到這種射程的弓箭手?想來便是整個大漢帝國之中,這樣的弓箭手也不多見。
即使可以求助曹丕,但這樣不靠譜又難以成功的建議,此時忙得不可開交的曹丕又怎麼會幫她?他可不是有著好耐心的陸焉!
槿妍也沉默下來。
總要想個辦法……織成用指尖按了按太陽穴,強烈的念頭在驅趕著她,必須想出辦法來:她要立功!立越來越多的功勞。這是她在這個時空裏,用來保全自己與自己身邊人的唯一途徑。
正冥思苦想時,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響了起來:“綾錦院甄氏何在?”
是個女子聲音,又軟又糯,吐出的字節之間清晰而有節製,一聽便知受過專門的教養,隻不過語調卻是異常的冰冷。
織成驀地轉過身去,望了回去:隻見身後不遠處,亭亭立著兩個女子。一人作宮人打扮,正是說話之人。而另一人高髻深衣,容顏秀麗,本如春水似瀲灩的雙眸,此時卻如冰河般寒冷,且流露出毫不掩飾的厭惡。
赫然竟是陳順常。
她身後的宮人,還是先前將織成誘去的那一個。此時也同她的主子一般,帶著高高在上的神氣,厭惡地盯著織成:
“甄氏,貴人在問你話,難道你聾了不成?”
先是有一絲訝然,但很快的,織成輕輕地笑了。
她們為什麼厭惡她?她們還有臉來找她?這世道是反過來了嗎?害人未遂的人還這樣理直氣壯,就因為她們是所謂的貴人,所以即使是要被她們害死,也應該感激涕零?
陳順常主婢華貴的衣飾,吸引了不少敬慕的目光。但一聽那宮人開口對織成如此的語氣,又有乙室的舊人早就認出了陳順常,低聲告知開去,許多人臉上便浮現出忿然的神色來。
但此一時,彼一時,陳順常雖出身也是織室,此時已是有品階的宮中貴人,與綾錦院眾人相比,是雲泥之別。縱然眾人不忿,也不敢公然抗議,更有人不禁擔憂地望向了織成,不知這位院丞大人,又有怎樣的妙計來化解這位貴人的不善?
織成撣了撣衣袖上一道剛才不慎在牆上擦過的灰痕,輕描淡寫地吐出兩個字:“何事?”
“你……大膽!”
被織成毫不掩飾的輕蔑所激怒,那宮人頓時大聲喝叱:“賤奴不守上下尊卑之禮,可知論罪當死?”
“你才該死!”一聲尖利的童聲響起來,卻是元仲一把扒開擋住他去路的幾名織奴,猛地竄到了織成身邊。粉嘟嘟的小臉上,一雙漆黑的眼睛圓圓睜開,比起陳順常主婢的目中無人,還要傲慢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