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成渾不在意地在夷則的錦袍上擦了擦手,道:“無妨。”
豐儀嘴巴被堵,四肢被捆,但一雙眼睛卻猶自凸出來,口中咿咿唔唔,似乎還要奮力說出話來。
織成盯著她,忽然冷笑一聲:
“你先前讓我叫你元娘,我也早就不想叫你豐儀了,因為你根本不配做我的姐妹!”
豐儀又咦唔了幾聲,似乎頗為急切。
織成笑道:“我自然知道你的算計,你對我不滿已久,隻是瞧那次夷則也沒有奈何得了我,才靜候時機罷了。你無非想著,隔了這許久,也不見陸公子那些貴人對我有什麼特別的另待之處,又避過了我剛當大娘時的風頭,此時要了我的性命,最是穩妥不過。所以這是你認為殺我的第一點理由:時機剛好。”
她不管豐儀發出的斷斷續續的聲音,接著道:
“第二呢,則是你擔心我入了夷則那閹奴的肮臢眼,所以要先下手為強。正好在側室中聽聞我要送上織錦來討好院丞,便想好了這借刀殺人之計,是也不是?”
“你會怎麼說呢?”織成道:“唔,你一定會對夷則說,我行事狠辣,身後又有幾座靠山,雖不常用,但依陸少君等人上次對我的態度,若逢了恰當的時機,亦未嚐沒有提拔我的意思。我已是織室大娘,再往上一步,當然是往綾錦院中來了,這便是養虎為患。若是在敬神衣中得了貴人的青睞,更是不可想象。
正好我私拿織錦來討好夷則,這是一個再合適不過的理由。私動織室之物,本來便是大罪。即算陸少君等人頗有微辭,到時若再將你藏在廁室中的白絹也拿出來,栽到我的頭上,且有乙大娘做證人,這事便是板上釘釘,再穩妥不過的罪證了,是也不是?”
豐儀睜大了眼睛,臉色已變得死灰。
“夷則向來視我等性命如草薺,又對我心存芥蒂,聽了你這一番話,如何不心動?故一聽我要見他,便立馬允了我前來。嘿嘿,且不論我本來就不懷好意,便是好好的,院丞大人忽然態度這般變化,我也得起了疑心,又豈能束手就縛?”
豐儀忽然象是想起了什麼,身軀又開始扭動起來,臉也漲得通紅,似乎還有什麼話急切地想要說出來。
“怎麼,元娘你想說,我這般殺了院丞,隻不過泄一時之憤,自己也脫不了身,是也不是?”
豐儀身子一僵,顯然正被織成說中了。
“我既然敢來,自有我的主意。”
織成微笑著摸了摸鬢角:“眾人親眼所見,我受院丞召見,又按他派來的內侍指點,梳妝打扮。看在有心人的眼中,豈能不了解夷則心中的肮髒念頭?而我全然不知,依舊歡天喜地前來。這第一便是去了我的嫌疑。”
“至於第二麼,所謂綾錦院的院丞,在你這等織奴的眼中,自然是天是地。可是對於禦府和織造司來說,卻並不是非夷則不可。看重綾錦院,亦不過是看重那些供給朝廷以備軍需所用的織錦。夷則本身又是閹人,無親無故,若是他死了之後,織錦數量不減反增,你倒說說看,誰還會追究他的死因?”
她笑吟吟的,將豐儀嘴裏的那團葛布仔細塞得更緊些:
“而我,當然是有了讓織錦數量增加的法子,讓織造司大露臉麵,到時隻怕織造司的司官大人們,還恨他死得太晚了些。”
“大娘原來都已想好了這些?”素月小心翼翼地看向織成,露出一個羞澀的微笑:“奴還以為……還以為……”
“還以為我隻是逞匹夫之勇?而你等既無法取信於院丞,又擔心我的手段,前後全無退路,才不得不與我同謀?”織成笑道:“這一注,你卻是下對了。”
素月臉色刷地一下變得煞白,忙道:“素月絕無二心,還望姐姐明察。”
“人的心意,哪能一開始便堅定如一?你便有二心,見多了我的手段,也就慢慢沒有了。”織成不以為意,微微一笑,又向豐儀道:
“當然,我不會傻到承認我殺了夷則。麵子上的功夫,還是不得不抹幹淨的。所以,今日之事,是你與院丞私通,卻被我不慎撞破。院丞想要護我,你卻吃了醋,所以發瘋殺了院丞,甚至追殺我與素月。”
豐儀眼中露出恐懼的光,激烈掙紮起來,無奈被素月緊緊壓住,隻是拚命地想要叫出來,臉紅得更似要滴出血一般。
“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一切陰謀詭計都微不足道。”
織成站直身子,負手看她,神態灑脫:“你也好,夷則也好,都小瞧了我們。竟敢放了我們入後院,還為著心中的肮臢念頭,大刺刺地摒退了所有的內侍,隻留下那一個守門的,這不是自尋死路,又是什麼?”
織成閑閑道:“我與明河素月等人,當初既能在辛室中生死相搏,還殺了那個十三娘。又為什麼不能在綾錦院的後院之中,殺上幾個人呢?”
她俯下身,望向豐儀因為恐懼已毫無生氣的眸子深處,低聲道:
“況且我有一門最得意的技藝,當初也是憑恃著它才在辛室立了足的,如今故伎重施,元娘你怎麼就忘了呢?”
她還是一字一頓,看似隨意地緩緩吐出來,卻叫素月都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四個字,兩件事,殺人、放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