綾錦院下十大織室,除了自己這樣姿色不顯又自甘平庸的,勉強逃脫了魔掌外,那些不甘現狀又略具姿首的女子們是怎樣爭鬥激烈,所謂大娘的稱號又是怎樣得來的?素月心中不是沒有發現端倪。
隻是,除了眼前這位辛室的新大娘……
室中一片短暫的寂靜。
沒有聲息。
豐儀驀地睜開眼睛,卻見織成似笑非笑,隻是瞧著她。
“豐儀啊,看你日常行止,理應也是出身大家,縱然家族獲罪才入織室,但也忒自賤了些,竟然對一個閹奴投懷送抱,無恥之尤!”
“大膽!”卻是兩管尖利的聲音響起來,一是豐儀,一是夷則。
夷則的肥臉頓時漲得通紅,眼神越發象毒蛇一般,噝噝吐信:“你敢如此罵我!”
“為什麼不敢?”織成微笑道:“你本就是個沒用的閹奴!”
“好!好!”夷則氣極反笑,然而卻是越看她,越是有一種激動的興奮。
他是從宮中好不容易活動出來,放在綾錦院中當院丞的。多少年前便已淨身,早已是個廢人,生平最是忌諱閹這個字。然而年長日久,性子越是陰沉,亦越是扭曲,因了一種奇異的心態,對這樣英氣的女子便越是動心。若是好好地折服她,看那英氣勃勃,一寸寸在自己手中斷裂,那種滋味,可不知有多麼鮮美……
他肥厚的舌頭,不由得舔了舔下唇:
“到了這院中,你還能翻起什麼花樣?你好好侍候我,說不準本院丞還會饒你一命……”
“大人!”
豐儀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驀地抬起頭來,卻立馬尖叫了一聲——是夷則一把扭住她的臉蛋,狠狠擰開,猛地將她推了開去!
“嘿嘿,你自稱是富安侯的姬人,但眉順腰緊,分明還是個處子!能得富安侯放過,想必他心中對你有幾分憐惜,定然也不是凡品……”他俯身前傾,直直地向織成伸出一隻手來,目中射出的光芒又是興奮,又是狠毒,如鐵線般,在織成身軀上下掃動,若是真的鐵線,隻怕此時織成早已血肉模糊:
“不然叫你欲生不得,欲死不能……過來!”
素月扣住盤沿的手指,得得抖動,指節卻更泛白了。
豐儀咬了咬牙,似乎十分不忿,但眼中又閃過一道奇異的興奮。
便是得了院丞一時的青睞,也不會活著走出這院落去!不過是死前被玩弄得更慘一些罷了!
院丞的習慣,早就摒退了周圍的人,又讓那小內侍守在後院外。到時便是宰了這該死的賤婢,也不過偷偷讓小內侍拋出去罷了。報個暴病,再用把大火一燒,便都灰飛煙滅!便是富安侯來了,又能怎樣?
她又是怨毒、又是得意地瞧向織成,卻發現對方的臉上,既無怒意,亦無懼怕,竟然浮起一抹淡淡的譏嘲之意。
“院丞休要心急,元娘說得沒錯,我這次前來,先是要為院丞送上一份厚禮。”
她轉向素月,而夷則已經露出了不耐煩的神色:“你先過來……”
素月驀地抬起頭來,一把掀開盤上的葛布!
那一瞬間,豐儀隻來得及掃了一眼,但見布下果然是一個方方正正的東西,上麵卻赫然是一枚織梭!
為什麼會有織梭?
這個念頭剛剛閃過,卻見織成一躍而起,已掠起那柄織梭,寒光一閃,梭頭如電,已剌入了夷則的咽喉,又往外用力一拔!
鮮血四濺!豐儀的半邊臉頰,也噴上了溫熱腥膻的血點,她本能地想要呼出聲來,卻見素月將盤子往旁一放,隨手扯下那方葛布,撲上來便塞住了她的嘴巴!
夷則咽喉被剌,想要叫喊已是無法發聲,他腦袋倒也靈光,以與體重完全不相符的敏捷程度,飛身向外撲去。
但再快也快不過織成!
織成更無猶豫,緊跟而上,揚手又是一梭,紮在了夷則的後頸之中!
夷則身形一晃,但見寒光頻閃,卻是接下來的幾梭,全部都紮在夷則的咽喉要害之處!她下手又準又狠,頓時將那肥肥白白的脖子,紮成了一個爛蜂窩!
撲通一聲,卻是夷則肥胖的身軀,沉重地倒在席上。
他還未斷氣,一隻手猶自顫巍巍地想要抬起來,但掙紮幾番,終是無法動彈,隻是大量的腥血伴隨著氣泡,爭先恐後,從喉中汩汩地湧出來。
豐儀嚇得魂飛魄散,全身癱軟,哪裏還抵抗得住素月,被她按了個結結實實。織成於這兔飛鶩落的瞬間,幹脆俐落地收拾了夷則,拋下織梭,隨手便抽了他腰間絲絛,和素月一起,將豐儀捆了個四馬攢蹄。
“大……大娘……”素月其實也手腳發軟,強撐著一口氣到了現在,早已慌亂無助,連姐姐二字也忘了叫,結結巴巴道:“如今……如今該怎麼辦?”
“你怕什麼?咱們以後要做大事,眼下殺個把閹奴都讓你這般懼怕,如何做得了大事?”
素月掙紮著爬起來,強行鎮定心神,答道:“是。”頓了頓,顫聲道:
“大娘,咱們……要不要換件衣服?不然稍後……”
織成衣衫前麵,盡是被濺的鮮血,而素月身上雖沒有那樣怵目的殷紅,但也沾染了不少血跡。如果這樣走出去被人瞧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