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這局麵,不是她死,便是我亡!還望大娘體恤奴的難處!那辛大娘,可不象奴這般好說話,看她那爭強鬥狠的性子,就知道不是個好相與的!拿下了她,隻怕於大娘你來說,也是去了一個隱患。”
乙大娘笑道:“你也不必再多說,我自然明白你的難處。說說,你要我幫這個大忙,我卻也擔了風險。僅是你來投靠,也不過是句空話。你本是辛室的人,平素裏我又不能使喚你,可有什麼幫得上我的忙?”
“先前奴也與大娘說起過,我辛室織錦最擅華美之色,就色澤豐富而言,一定是勝過大娘你乙室的紋繡錦。其實奴當初與我們那個死鬼大娘已經暗中準備了兩幅通幅五色錦,以應不時之需。昨兒為了應付這位新大娘,不得不交了一幅。其實論文彩華美,遠遠比不上另外一幅。奴願將那一幅獻給大娘您,隻盼您此次夙願得償!”
乙大娘沒想到平白竟得到了辛室最好的通幅五色錦,不禁大喜,話語也親熱了幾分,連忙道:“妹妹好意,我豈能不知?若果真此次我得到了貴人們的青眼,一定不會忘了妹妹你的大恩大德!”
豐儀微笑道:“可是空口無憑……”
乙大娘立即爽快道:“我可立字為據!不管我能不能成為貴人,能定會助妹妹一臂之力,若真成了貴人,或許還有用得著妹妹的地方。說起來以妹妹你的才智,我真是求之不得呢!”
豐儀連忙道:“得為大娘效力,幸何如之!”
兩人各各心願得償,到了此時,不禁融洽許多,一起嗤嗤而笑。
織成聽到這裏,心中也暗暗一笑,道:“說得好聽,這兩個都是心機深沉之輩,乙大娘對出賣自己所在辛室的豐儀又豈敢真的相信?若乙大娘真個成了貴人倒也罷了,又怎會容許這樣知曉自己陰私之人活著?而以豐儀的性子,投靠乙大娘不過是權宜之計,豈肯久居人下?可惜此事涉及到我,不根除是不行了。若我不是為了得那流風回雪錦,脫身而出,且看這二人最終有個什麼結局,那才好看呢。”
正想到此處,忽然聽到乙大娘二人的附近,有極輕微的噶啷一聲,似乎是發自屋瓦之上。
她這邊聽來輕微,但在乙大娘二人聽來,卻頗為清晰。她二人本來正在密謀之時,自然更敏感幾分,豐儀當即低喝道:“誰?”
乙大娘也壓低聲音道:“若不出來,我們可要叫人了!”
她們隻當是哪個織工起夜,無意中聽到了她們的話,心中發慌,自然要喝問出來。
隻聽有人輕輕“哼”了一聲,隨即傳來撲通兩聲,聲音沉悶,似乎是什麼東西倒在了地上。豐儀和乙大娘卻再也沒有說話,一片悄無聲息。
織成心知不好,從床榻上一躍而下,砰地推門出去,喝道:“窗外是誰?”
她這一叫,辛室中人便紛紛驚起來,叫道:“大娘,出了什麼事情?”
織成大步奔出院去,一邊道:“剛才有人從我窗外跑過去了,跑去的地方,仿佛是在廁房,這樣晚了,哪有人跑得如此倉皇?恐怕是賊人!”
織室屬於內府,雖不及皇宮內城那樣嚴密,但畢竟所產織錦是等同黃金的珍貴之物,所以夜禁也分外森嚴。不但輕易不允許內外出入,每隔一刻,還會有專人巡查。
就連乙大娘和豐儀,也是趁著起夜的機會,暗暗約在廁房之後密謀。
本來織室中十室,依甲乙丙丁戌已庚辛壬癸之序,一字排開。但織室地域狹小,又多巷道,各室之間,其實是呈犬牙參差的狀態,所以雖然乙室與辛室,中間隔了五間織室,但廁房倒恰在一處。
織錦做工時,因工作十分繁重,勞累不堪,各室之間根本沒有空暇閑牙打磕,但收工回室,廁房是必去之所,完事了站著聊下七長八短,也是女人尋常的習性。所以一直以來,反而是乙室與辛室中人接觸得最為頻繁,關係也最為複雜。
此時織成既說有人從窗外跑過,奔去之處卻是廁房。織室中夜禁如此森嚴,尋常賊人如何能入?何況是剛經過十三娘奸細之事的辛室?
況且那人逃路之處,又是處於乙辛二室之交的廁房!值此“敬神衣”之前,最為敏感的時期,隻要腦袋稍為清醒些的,都會立馬想到乙室。
明河第一個推門出來,身上還披著衣服,一邊跟著織成跑出去,一邊回頭向那些慌張起身的織奴們罵道:“大娘都出去了!你們還不快點,挺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