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一直在逃命,隻知道他風姿出塵,倉猝間卻沒仔細看過他的相貌。

此時距得近,他的眉目被看得一清二楚,細膩的肌理,甚至長長的睫毛,也是絲絲分明。

好一個美貌的男子!

說不出他哪裏美,因為無一不美。肌膚如玉,眼神清澈,唇色雖然因失色泛出淺淺的蒼白,但是唇形如同畫出來的一般。與蛟龍一番惡鬥,那白色的衣衫已半是汙泥半是血跡,但籠在他的身上,卻是如此坦然自如,並沒有絲毫影響到他的美。

織成從來沒見過真正古代的世家子,在她生活的現代環境中,隻有富二代官二代。微整容技術越來越高的現代,他們的相貌自然也是相當俊美的,有出色者甚至不遜於眼前這個年輕男子。他們開名貴跑車,穿一線品牌,身邊倚偎濃妝嬌笑的女郎,一擲千金飲酒喧囂是他們的標簽。

這樣的人,不過有錢有勢罷了,卻算不是世家子,自然也不會具有他們的氣度。

她雖不精史學,但讀過不少的小說,大致知道中國傳統意義上的世家子是什麼樣的。

百年相傳的世家,即使朝庭更換,仍屹立如山,見過無數的榮華,揮袖間左右天下。他們的子弟,從小受到最好的教育,那種優雅和自信,已經深深地刻入了骨髓。無意間流露的氣質,舉重若輕的風度,才最是令人心折。

眼前的這個男子,他隻是靜靜地仰臥著,清澈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她,沒有一舉手、一投足,沒有高談,沒有闊論,但眉宇之間,仍有著屬於世家子的那種印記。如此平靜、安詳……高貴。

織成終於有些自慚形穢地別過臉去,站直了身子。

心裏一動,想:要不要攀附他呢?她才來三國時代,人生地不熟,如何找得到要的東西,何況剛才聽那美婦說甄洛已經死了,到底又是怎麼回事?

可是這個世家男子,他雖然很美型,但行為太詭異。看他在洛水中屠龍的手段,顯然是具有頗深的道家修為。三國時期的名士們,並不是迂腐的儒生,多以軍事政治才能聞名於世,或擅長謀略,或精於辯才,很多人還精通騎射,與此相比,詩文才藝反而顯得不那麼重要。

比如周瑜和諸葛亮名動一時,可不是因為前者精通音律,後者琴彈得好。

象這樣出身世家的男子,從小便知道所負的責任,無非是振興家族之類,又有什麼理由想要修仙避世,去學那樣高深的道術?

在他身上,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後退一步,她本能地想:不管有什麼秘密,我是完全不想知道的,更不想因此惹麻煩上身。

男子卻靜靜地爬起身來,向她一揖:“陸焉多謝洛神救命之恩。”

“沒事,這是我應該做的……等等,什麼洛神?我不是啊……”

織成本能地否認,但隨即僵住了。

這可糟了,居然忘了這麼重要的事情。她從水底飛奔而出,在空中翱翔許久,說自己不是神仙,難道是妖人?

這可是連熱氣球都沒有的時代,她要如何解釋自己剛才的行徑?

“我……”

“女郎破水而出,神態倉皇,想必是被謫貶的緣故。然雖被謫貶,在焉的心中,女郎仍然是洛水女神。”他的話語很真誠:“何況女郎於焉,有救命的恩德。不然焉已葬身於蛟龍之吻。”

謫貶?這倒是個好借口。

一邊在腦中飛速搜尋有關洛水女神的片段,想要蒙混過關;一邊卻苦笑一聲,適當地在臉上浮起半是惆悵半是憂傷的神情來,算是間接承認了他的說法。

“陸君千萬不要再提到這件事,”她想出辦法,無比真誠地望著他:“我現在神力全失,又被謫貶凡間,如果被人知道,恐怕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還望君代為遮掩。”

“焉當竭盡全力,以護女郎周全。隻是……”他清澈的眼神中,似乎有些驚訝和猶疑:“隻是陽平印為女郎所收,恐怕無澗教和天師道都不會善罷幹休,還有……女郎你的相貌……”

陽平印?難道是那方形物件的名字?無澗教是什麼她不知道,但天師道當然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