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人 半個紅塵 第一輯(一)(1 / 3)

一個女人 半個紅塵 第一輯(一)

內心之亂

1 對一個雨夜的抄寫

村上春樹開過一個酒吧。這個酒吧地處美軍的軍事基地。村上的唱機,一直播放爵士樂。那個時候的村上春樹還很年輕,根本沒有會成為小說家的一絲兒跡象。

美駐軍會有人來酒吧小坐。村上漸漸注意到一個個子很高的黑人。他沉默寡言,眼神蘊滿多思的憂鬱,總是在一個角落坐下,點一杯威士忌。然後,請村上播放一張Billie Holiday。至於是哪一張,都是可以的。村上還注意到,這個黑人有時會在Billie Holiday的歌聲中兩肩輕輕抽動,掩麵而泣。

通常,他是一個人來,而有時會和一個日本女人一起來。他們喝酒,低聲說話,聽Jazz。村上用“親密朋友”來描述他們的關係,並認為那是一種“完美的距離”。

看來,我一輩子抵抗不了細雨中的音樂,每每遭遇,必定淪陷。尤其是Jazz(上個世紀六十年代以前的)!我經常在那時那刻那情那景脆弱到底,一塌糊塗。

酒吧,燈光,村上春樹,細雨,女人,威士忌,Billie Holiday,黑人士兵,微笑,風雨衣。誰知道一片CD裏竟會有這樣一個迷人的故事!

這是村上春樹根據自己的個人趣味選出的Jazz合輯《Portrait in Jazz(爵士群像)》。封麵當然是他喜歡的戴著白色大麗花的Billie Holiday。J哥借我是因為我有不起這張碟。好像是他從美國回來路過香港時買到的。封套的底部有4行繁體中文的內容簡介,大致意思就是說這些都是村上春樹鍾愛的爵士樂。封麵封底和內頁的肖像畫還是出自和田誠之手,使得這片音碟像是二人合作的《爵士樂群英譜》一書的姊妹。J哥在文化巷的印度餐館把這張碟鄭重交給我的右手並囑咐我一定妥善保管。

回到家。剛從手袋裏摸出這張碟準備塞進碟機,J哥來電,要我先讀村上春樹開篇的文章,就是《Billie Holiday on a Riany Night by Haruki Murami》。哦!這個Haruki Murami大概就是英文的村上春樹了。J哥還說:“我料定你會喜歡這個故事。你會在一種奇妙的感覺中明白,什麼是Jazz!”

還是,聽著音樂閱讀這個被Paul Migliorato翻成英文的故事吧!我把它譯成中文《一個雨夜裏的比莉·哈樂黛》。村上說有時年輕人會突然給他一個問題——什麼音樂是爵士?往往,他很難回答。他甚至認為要給出一個清晰而麵麵俱到的答案是不太有可能的。於是,他想到Billie Holiday,想到自己成為真正的小說家之前在東京經營爵士酒吧的某個秋天的雨夜。

那個雨夜有微微的涼意,唱機裏是“九月的雨”。一個日本女人輕輕推門進來。她走向吧台的村上春樹,微笑著說晚上好!她在吧台邊坐下,點了一杯威士忌。然後說以往和她一起來的那個黑人士兵回國了。他給她寫信,請她再來這個酒吧,為他聽一次Billie Holiday。那是因為,當他思念家鄉和親人的時候,在這個小小的酒吧,他可以找到同胞Billie Holiday。她的歌聲就是根本的安慰。

村上春樹把舒爾3型的唱針落到了音盤上,LP唱片開始旋轉。直到,Billie Holiday唱完,他拾起唱針,把唱片放回封套插回架子。那個美麗的女人喝完杯子裏的威士忌,穿上風雨衣,“似乎她在做好一個走向新世界的特殊準備。”她對村上說:“謝謝這裏的一切!”

她走了。留給村上這樣的感悟:“我們總是受時間和壓力的統治。許多小別竟變成永世的訣別。本應該講出來的話語卻被沉默遮掩,無法達到它們應該去的地方。”多年以來,他隻要一聽見Billie Holiday的歌聲,就會想起那個黑人士兵的哭泣,以及那個女人獨自回到酒吧為他聽一曲Billie Holiday。以及,來自她那件風雨衣的獨特氣息。而當有人問起什麼音樂是Jazz,他會說:“我隻能用這個故事告訴他,這就是Jazz。我想沒有比這更好的解釋了。”

很快,我要把這片CD還給J哥。要命的是我已經迷上了這個故事!我不想在時間裏淡忘任何一個細節。哪怕是一個單詞。於是,我找來筆記本和筆,開始奮力抄寫這個雨夜。

我的筆尖推著每一個單詞前進。我似乎慢慢開始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這樣一個故事裏完全沉溺以至崩潰。大概是,它具有了我們生活之中不容易獲得的美好、頹廢、感傷和絕望。甚至季節。甚至天色。根本之處還在於,它關於Billie Holiday,關於村上春樹,他們的生命有我著迷的故事。它還關於兩種我已經不能戒除的毒藥:文字與音樂。

這樣的一個雨夜。這樣的一個酒吧。多少美好在那裏消逝,又在瞬間得到永生。

2 帶我去米克斯

有些好玩的地方你可以去,但是你真的玩不了。

瑪麗、的的、伊人和我,是六十年代生人。雖然我們已經不是年輕人,可什麼沒有聽過見過,去他們經常盤踞的地方玩玩有什麼不可以?

在門口迎接我們的是很有禮貌的姑娘小夥。穿著時尚而得體,麵帶適度的微笑。我不知道撩開莊重的門簾之後會看見什麼,心裏一片迷茫,響起了退堂鼓。聽得的的問:“這裏有年齡限製嗎?”這個澳洲墨爾本大學的教育學博士愛問各種問題。優雅的小夥子回答:“哦……沒有。請進!”我注意到這個輕微的“哦”,它有著稍稍的遲疑和快速的分辨與確認。這一定是他首次麵臨的問題。

裏麵看起來是一個酒吧,九點以後才會開場。裏麵的位子基本上有了預訂。我們在服務員的引領下調換了幾次才在一個開放式的包間坐定。“最低消費480元。”拿著酒水單的小夥子提醒我們這個可以落座四到五人的狹小空間在這個晚上的基本價格。

的的代表我們選擇了一種來自澳洲的紅酒。與此同時,她的問題又來了。為什麼在澳洲才7澳幣的酒在這裏要人民幣300多?做企業職業培訓的伊人提醒我們注意運費和酒吧的經營成本,算是給的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