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後媽的三明治 第四章01(1 / 3)

洋後媽的三明治 第四章01

露出人性惡的一麵

上午最後一堂課,數學老師剛合上講義道再見,貝蕾的手機就震動了,大衛和達芙妮幾乎同時打電話找她。大衛說他已經在學校西門等她,有重大消息要告訴她。達芙妮哭喪地說:“ 辛迪,一切都結束了,我需要你,你可以用午休時間陪陪我嗎?”

幸好貝蕾先接了大衛的電話,否則又要成為鏡子裏的豬八戒,那兩個冤家碰到一起都以為她是對方的間諜。

“達芙妮,我非常想陪你,可是我需要為一個同學補課,事先約好了,對不起,希望你能堅強一些,吃過午飯,去看望那個傷心的婦女,我們晚上見麵好嗎?”

貝蕾問江太太在不在,達芙妮把電話給江太太,貝蕾懇求江太太陪著達芙妮,千萬不要到學校來。

大衛站在西門口花壇旁,老遠地在一群學生中辨認出貝蕾,情緒高昂地揮手:“嗨,貝蕾! ”

貝蕾從教室裏出來,想著大衛一個人過日子不知過成怎樣潦倒呢,會不會頭發亂蓬蓬,褲腿一隻長一隻短,領子一邊立著一邊窩著(他跟達芙妮分居住在車庫期間經常如此),還擔心讓同學看見了笑話她。眼前的大衛衣著整潔、身板挺直、精神矍鑠,仿佛時空錯位了,這才是她在幼兒園等待的爸爸,這才是扛著她走在王府井的爸爸,這才是在中山公園跟她拉鉤的爸爸,來悉尼近一年了總有一種走錯家門認錯人的荒誕感,大衛的邋遢潦倒的模樣已經衝淡了昔日留給她的印象,此刻煥然一新的大衛竟也讓貝蕾覺得荒誕。

大衛拍拍貝蕾的肩膀:“恭喜我吧,你爸我勝利逃亡了,達芙妮無條件投降了!”

貝蕾很想表現得高興些,卻心酸得要哭,不是為這樁婚姻的死亡傷心,而是為自己在死亡過程中經受的磨礪,那個夜晚達芙妮自殺的每一個細節曆曆在目,每每想起仍心驚膽戰。

大衛開的車是羅老師的,馬自達929,貝蕾為羅老師看孩子的時候常坐這輛車。

“我沒有想到事情解決得這麼快,這麼順利,我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還是羅博士厲害,竟然能把達芙妮降服了。”

“……”

“對了,想吃什麼?午休有兩個小時,上哪兒吃都來得及。”

“隨便。”

大衛的情緒舒展,人也變得有點幽默感,“好,隨便,達芙妮的三明治怎麼樣?”

達芙妮的三明治就揣在書包裏,為了省錢中午還得啃三明治,當然,三明治的內容已然今非昔比。

大衛帶貝蕾到一家中餐館,把菜譜遞給她,“放開了點,我們終於可以永遠告別西餐了…… ”

說著,愕然發現貝蕾在悄悄抹眼淚,大衛沉默了一會兒,“都怪我,我沒有把生活安排好就接你來,讓你受了幾個月苦,都過去了,不要再想了,我很快就會回悉尼的,我一定給你一個很好的家庭環境。”

貝蕾強忍著回腸蕩氣的滋味,“你的生活是你的生活,不要考慮我,我不會參加你的新生活。”

“貝蕾,你還在怨恨我,要有一點寬容心嘛,這不,我跟她離婚了。”

“是我害得你們離婚。”

“不能這麼說,是你來了以後,她暴露出人性惡的一麵,我沒有料到她會那麼惡,會向移民局告黑狀!”

“這說明她簡單唄,不知道科學發展有DNA了,反正,她挺可憐的。”

“貝蕾,你讓我刮目相看了,能原諒達芙妮,就沒有什麼人是不可原諒的,是吧?”

大衛點了炒年糕和酸辣湯,“這是你媽的拿手把戲,你一定愛吃,如果將來我還娶妻子,一定娶一個中國人,而且中國飯燒得比你媽還好。”

“是不是已經找好了?”

“誰會要我?沒錢沒房子,一無所有的。”

貝蕾看出大衛很想誘導她一道憧憬未來,故意裝傻不搭碴兒,轉而言他,“我配了眼鏡還沒取,你讚助我吧,一百九十八。”

“沒問題,”大衛接著說,“羅博士特別善良,她希望我跟你母親言歸於好。”

“你是什麼意思?”

“聽聽你的意見。”

偽善。無非是再把媽媽攻擊一通,證明那是完全不可能的,表示不是他對不起我,然後讓我接受他未來的新妻子。

“畫蛇添足,多此一舉,我媽有男朋友了。”

大衛目光裏一陣錯愕蒼涼,接著流露出不滿,“你對一切都滿不在乎,我真的有點擔心你的將來,你的生活沒有好的榜樣。”

“別杞人憂天了,我比你想象的好得很多很多,咦,對了,你要付達芙妮贍養費嗎?”

“她沒有要求,我主動提出每月給她二百五十澳元。”

“應該的,而且太少了。”

第四章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大衛困惑了,開玩笑道:“達芙妮是不是在三明治裏放了什麼藥,讓你分不清東西南北了? ”

“同情弱者呀,這是今天早上我們英文寫作老師說的,你不是學文學的嗎?”

貝蕾轉而想道:我不要再做鏡子裏的豬八戒了。

“實話告訴你,我一直跟達芙妮保持聯係。”

“你是不是根本就沒有搬出來?”

“搬是搬了,房子租了,但還在她那兒住。”

“匪夷所思,匪夷所思,貝蕾,你很不安全,知道嗎?我真不能理解,你該不會是為需要一個保姆,這麼胡作非為吧”

“胡作非為?你想聽你走之後發生的故事嗎?”

貝蕾看看手表,下午是遊泳課,找眼鏡店的醫生開張假條逃課算了,正好還可以逼大衛把上周配眼鏡的錢付了。原先覺得大衛對錢很敏感,現在她比誰都敏感。

“下午沒什麼重要的課,我不去學校了,給你講故事吧?你先開車帶我去眼鏡店。” 坐在馬自達929裏,貝蕾心裏揣摩著大衛聽了這兩個多月裏發生的故事,會有什麼反應?她跟米樂說過,米樂聽罷難過地說“我的肝疼”。她在“我的故事”裏寫過這段故事,題為《洋後媽的三明治》,三天之內點擊率攀升到第一位,超過了艾琳寫的愛情故事,許多網友發表評論,說看哭了。貝蕾最想把一切告訴媽媽,等到回家探親的時候,坐在長沙發上,向媽媽娓娓細說,她知道媽媽會心疼地抱住她,她要鑽進媽媽懷裏為自己痛哭一場。

從眼鏡店出來,大衛臉色沉鬱,他不滿貝蕾叫醫生開假證明(眼部感染不宜遊泳),而且貝蕾跟那個上海人醫生很熟絡,推測她經常逃課;他還不滿貝蕾配隱形有色眼鏡,認為這是趕時髦,浪費錢。

貝蕾提議去中央火車站附近找個地方說話,那兒交通擁擠,碰見達芙妮的機率等於零。

大衛上車就開始說教,“我必須盡快回悉尼,你沒人管束越來越不像話了,以後你每天做什麼,跟什麼人交往,花多少錢,都要向我詳細彙報。”

“你回悉尼,我也不會跟你一起生活。”

“你還不滿十八歲,我有權監護並管教你。”

“權利跟義務絕對值相等!”

貝蕾嘟囔著,突然停住,我怎麼還跟他使性子呢?我要像一個成年人跟另一個成年人那樣說話,我要他真正對我刮目相看,讓他知道站在他麵前的是一個經過風雨見過世麵,足夠成熟的大人。

她打斷大衛的演講,“大衛,你必須先聽我說,了解我怎樣想的,怎樣做的,之後再講大道理。”

大衛固執地接著說教,貝蕾屢屢打斷他,迫不得已,還沒到中央火車站就將包袱抖開。

打破順序,先從達芙妮自殺說起,那天在火車站台上接到羅老師的電話,得知達芙妮同意協議離婚了,站台兩側,一邊是去新租的房子,一邊是去原來的家,她鬼使神差地決定去看看達芙妮……

大衛的車速放慢了,後麵的司機急得直按喇叭,他打了轉向燈把車停在一條不知名的小路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