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後媽的三明治 第三章02(1 / 3)

洋後媽的三明治 第三章02

那個人是流氓壞蛋

米樂來了,跟他一起來的還有威廉和查爾斯,這兩個人最近運氣背透了,威廉還在失戀中,他的奶奶從一個越南人那兒買了一輛二手汽車送給他,哪知道越南人賣車之前在銀行做了抵押貸款,有一天威廉開車回家,突然擁上幾條漢子生生搶走他的車,事後才知道這些人是討債公司的,再找越南人,那家夥已經無影無蹤了。查爾斯的爸爸在上海股票期貨賠慘了,他從私立學校轉到公立學校,而且還要打工掙錢,本來就瘦的查爾斯,現在更是瘦得一張臉隻剩下兩隻無精打采的大眼睛了。

王瑤胖了很多,身上戴著一大堆真假首飾,越來越像唐人街的土華僑了。“我隻能呆一小會兒,”她說,“他不喜歡我參加party,我來給我媽捎點錢。”

貝蕾鄙夷地揶揄道:“他是你的什麼人?管得這麼多!”

王瑤拽貝蕾到陽台輕聲說:“他要跟我結婚,結了婚我就有身份,讀書可以不要交學費。”

“這算是真結婚,還是假結婚?”

“我也不知道,他除了年紀大一點,其他的什麼都好,對我真好,比我爸我媽都寵我。”

“你完了!”貝蕾激動地,“你完了!你爸你媽把你送出來留學多不容易,你對得起他們嗎?!”

“我不就是為了他們好嗎?我現在不要他們寄錢了,還把帶出來的錢一點點寄回去,我告訴他們說我考上獎學金了,你可千萬別跟你媽說,你媽經常見到我媽,要是我媽知道了,她會吐血死掉的。”

“算了,算了,不關我的事兒,你結婚吧,生孩子吧,跟那個老男人混一輩子吧!”

“貝蕾,你聰明,你有身份,你爸養著你,你媽還能給你錢,你根本不知道我們這些沒家沒錢的小留學生有多苦……”

王瑤委屈地哭了。

威廉走過來,擁著王瑤:“比娜,是不是那個男人欺負你了?我們早就知道那個人是流氓壞蛋,你回到我身邊吧,我會保護你。”

王瑤推開威廉,“你走開,不要來煩我!”

威廉更加用力地摟住王瑤,“比娜我愛你,回來吧!”

米樂上前一把拎起威廉,“你幹嘛,又犯神經病啦?”

王瑤把錢數給米樂,“告訴我媽我在這兒很好,讀書有獎學金了,還在麥當勞找到工作,別的千萬別說,會出人命的,記住!”

說著,她的手機響了,“哦,我跟同學說會兒話,馬上就下來。”

“叔叔”守在樓下等著,哼,看得真緊。貝蕾扭過臉不理王瑤。

“貝蕾,你不要這麼瞧不起人,小留學生裏交朋友住在一起的多得是,不都是因為孤獨,沒有錢,想省幾個房租嗎?我交一個歲數大點的男朋友就這麼招你看不起嗎?”

貝蕾氣得語無倫次了:“反正,反正,這事兒讓我惡心,就是惡心!”

“你就隻當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你!”

王瑤含著眼淚走了。

貝蕾趴在陽台欄杆上看著王瑤鑽進“叔叔”的奔馳轎車裏,心頭一酸,視線模糊了。從小學一年級到初三,整整九年她們倆在一個班級上課,媽媽經常出差,王瑤家是她最舒適的招待所,趕上假日王瑤媽媽帶著兩個女孩回娘家婆家,那些七大姑八大姨都把貝蕾看做自家親戚。親如一家人的老朋友,難道就這麼一刀兩斷再不來往了嗎?是不是我對王瑤關心不夠使得她投靠“叔叔”?可是我能為她做什麼?我自己的麻煩還不夠多嗎?

威廉端著一罐啤酒哭得像爛泥,哭比娜被壞人誘拐了,哭他被搶走的汽車,那是奶奶的私房錢,那是七十歲的奶奶在雜貨鋪打工多年的積蓄,這個世界壞人太多了,他的媽媽也是壞人,媽媽回香港以後托律師辦離婚,離婚之後她可以繼承一大筆遺產,可是她還要爸爸付贍養費,甚至提出青春損失費。

第一道熱菜剛端上桌,兩個東北來的小女生饞蟲發作,伸手抓著吃起來。

春笑著說:“還有好多好吃的,留著點肚子。”

她們曾經是“螢火蟲”的房客,過著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還在一家包裝公司打黑工,錘子榔頭的幹體力活兒,她們拿著學生簽證,然而語言學校的課堂是她們睡覺做夢的好地方。

第三章

貝蕾鬱鬱寡歡

“螢火蟲”說她們在國內連高中都沒考上,父母也是東挪西湊送她們出國留學,以為到了外國麻雀可以變鳳凰呢。貝蕾發現在國內讀書不好的學生出了國同樣的沒出息,是什麼材料還是什麼材料,中國的麻雀變不了外國的鳳凰。

米樂見貝蕾鬱鬱寡歡,一直陪在左右,“貝蕾,你也回去吧,明天去機場候補,肯定有位子,算我請客,我最近打工的錢夠一張機票錢了,你媽也該想你了。”

自從那次喝酒失態以後,貝蕾都沒有單獨跟米樂在一起過,米樂已經轉到一所很不錯的中學讀書了,這個學期的成績都在B以上,他的腦子並不笨。

提到媽媽,貝蕾想家想得心痛,疼痛的感覺如一股電流迅速擴散到手指尖,好像手指間也有了思維直覺,它們齊聲叫喊著:回家,回家!

“不,我不回家,我要掙錢!你別再勾我想家了!”

“好吧,我不說了,我回去見奶奶一麵就回來,最多不超過一禮拜。”

“你別為我趕著回來,我不領你的情。”

米樂悶悶地歎一口氣:“我沒指望你領情。”

這時,兩個東北女孩吃飽喝足,放聲唱起《常回家看看》,唱得所有人都淚水漣漣。

春拍拍這個摸摸那個,“以後我會常在悉尼住,這兒就是你們大夥兒的家,想吃什麼打個電話,我給你們做,生活上有什麼困難,也盡管開口,隻要我能做到的,不需要二話。” party結束,米樂說:“貝蕾,我送你回家。”

貝蕾想矯情說不,心裏卻一陣脆弱,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米樂就要回北京了,後天或者大後天,他就可以坐在她家的沙發上跟媽媽聊天,媽媽會做什麼好吃的招待他?想到這樣的場景,貝蕾真的受不了,好像一瞬間離家更遠了。

“米樂,你回家,叫我媽給你包餃子吃,我媽和的餃子餡兒得用十多種材料,芹菜、韭菜、牛肉、雞蛋、蔥、薑、蒜,啊,我的口水流出來了。你還一定要吃我媽的炒米粉,酸辣湯,還有小蔥拌麵。”

“行,我替你吃著,像駱駝那樣存在胃裏,回悉尼全都原樣吐出來,放冰箱裏,給你慢慢吃。”

貝蕾被逗樂了,接著吹媽媽的廚藝,媽媽炒的青菜也好吃,芥藍、芥菜,還有什麼蘭,都是南方菜,媽媽炒菜放糖和黃酒,那個香哪!

說著一道道美味佳肴,精神上享受著豐宴大餐,貝蕾從小就有這個本事,在托兒所的時候,媽媽總是接的晚,小朋友們都被家長接走了,就剩她一個人孤零零瞪著大門口,小腦袋裏裝滿巧克力、奶糖和各種玩具,在想象中叫媽媽買這個買那個,想著想著媽媽就出現了。

上火車下火車,阿Q似的快樂無比,好像穿過幾個街口就到亞運村,她家那幢六層小樓在亞運村的東北角,老遠就能看到亮著燈光的窗口,媽媽在燈下守著一桌飯菜等著她。

抬眼看到一片花窗簾,窗簾後麵是一盞幽暗的台燈,台燈邊上是愁眉苦臉的洋後媽。貝蕾的黃粱美夢驚醒了,停住腳步一屁股坐在草坪上哭著喊道:“我不要回這個家,我要回北京! ”

米樂蹲下扶著貝蕾:“你呀,你就是強,你為什麼要這麼強呢?跟我一塊兒回去吧,哪怕隻呆一個星期也好,說實話我都想家了,其實我那個家有什麼好想的?不知道我爸又帶個什麼樣的女人住在家裏。”

貝蕾心裏動搖了,明天走還來得及,收拾幾件衣服一早去機場等候補,可是錢呢?臨時登機買票,票價比預定的要貴出一倍,米樂巴不得替我出錢,我怎麼能花他的錢?

貝蕾拽著袖子抹了抹眼淚,故意咯咯大笑:“騙你呢,逗你呢,我不回去,我要掙錢,我見錢眼開!”

米樂的表情沒有變化,“你呀,還是一個字兒,強,強到自己欺騙自己的程度,我不知道這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兒。”

貝蕾看著米樂,她能感覺到他的心在疼痛,就像許多時候她感覺到媽媽的心為自己疼痛,在這份疼痛中掂量出她在媽媽心中占據著多麼重要的位置。

“米樂,”貝蕾口氣委婉地,“這個學期太短,下個假期有一個半月,我一定回去。”

“行,我也回去。”

“你走吧,還得收拾行李呢。”

“我一到北京就去看你媽,我會告訴她你在這兒一切都好!”

倆人在通往火車站的路上送來送去,貝蕾發覺自己還真有點依依不舍呢,如果米樂就這麼回北京不再來了,會是什麼滋味?

第三章

總是莫名地心慌

羅老師端茶遞水削水果招呼貝蕾,貝蕾一邊應酬著一邊猜想羅老師熱情背後的用心。從學校放假第一天開始,羅老師接連不斷地約她到家裏做客,貝蕾原以為羅老師現在全職在律師樓上班,孩子放假沒人管,想雇她做臨時保姆。那個小混血兒是個調皮淘氣到家、稍不留神就會捅出大漏子的小壞蛋,貝蕾準備好了推辭,無論羅老師對大衛離婚有什麼樣的幫助,無論給多少工錢,都堅決不做那個小壞蛋的保姆。可是,登門得知小家夥被他的父親接去新西蘭了。那麼,羅老師是想跟我談大衛離婚的事情?她收集到足夠的證據可以下手了?這事兒沒必要跟我談,我不會出庭作證,達芙妮已經夠可憐了,短短兩個月頭發白了一大片,整個人像在醬菜缸裏醃了幾個月,隻剩下一口氣了。

羅老師拿出一個信封,說:“上周我去墨爾本出差,見到你爸爸,這是他給你捎的錢。”

大衛每個禮拜都跟貝蕾通兩三次電話,他怎麼沒提起見到羅老師?而且還捎了錢?

挑開信封口瞄一眼,厚厚一遝盡是十塊二十塊的小票,這是大衛在正式工作之外打零工掙的現金,貝蕾的心頭不禁一陣酸軟。他在那兒住什麼樣的房子?吃什麼樣的飯?大衛連雞蛋炒飯都不會做,下麵條不知道該用生水還是滾水,他一個人怎麼活的?貝蕾想問羅老師關於大衛的情況,可是又說不出表達關切親昵的話,她向來如此,媽媽生病躺在床上,她急得鑽被窩裏掉眼淚也說不出一句燙心的話,何況是大衛?貝蕾聳聳肩膀,說:

“看樣子他一個人過得還不錯嘛?”

羅老師黯然道:“不,他很艱難,離婚對任何人都一樣,要扒掉一層皮,所以你要經常跟他聯係,給他精神上的安慰。”

那個沈陽女生才是他的精神安慰,他會娶她嗎?聽說很多窮華僑娶了國內的年輕女孩,都落得竹籃打水一場空的下場。大衛可別做這樣的傻事兒。

“你爸爸很愛你,他娶達芙妮完全是為了你,他告訴我,他一輩子沒有為別的人別的事兒流過眼淚,但是為你不知道流過多少眼淚。”

“為我流眼淚可能是真的,但是為我娶達芙妮,我不太同意,他還不如承認當初是愛達芙妮的。”

這會兒,羅老師在廚房裏忙著,停了手裏的活兒,看著貝蕾:“你對你爸爸還是不夠理解和諒解,也許要等到將來對生活和感情有更多體驗,才知道有一個這樣的爸爸是你的福氣。”

貝蕾用目光迎向羅老師,心想這就是你今天要跟我談話的內容嗎?你不就是接了大衛離婚案的律師助理嗎?貝蕾曾經在網上跟媽媽聊天說將來想當律師,媽媽說律師這個職業不好,沒有是非黑白,沒有感情,誰給錢就替誰說話。你辦案是為了掙錢,如果達芙妮花錢雇你,你不就會向著她說話嗎為什麼會這麼動情動容地介入我們父女感情問題呢?這跟離婚的案子有什麼關係嗎?

羅老師看出貝蕾的困惑,有點兒不好意思地笑笑,“你大概不知道,我跟你爸爸在北京就認識,記得那年夏天我去出版社送稿件,事先我們通過幾封信,那會兒他是一套叢書的主編,我以為主編一定是個戴眼鏡彎著腰的老先生,見到他,我驚呆了,主編老先生竟是這麼年輕這麼英俊,還這麼有才華,那套書出版沒多久我就出國了,真沒想到隔了十多年,我們在世界上轉了一大圈居然轉到了一起,所以你爸爸不僅僅是我的當事人,他還是我的老朋友,你呢,是我老朋友的女兒,況且我和你也是朋友,要是我說多了,你別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