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後媽的三明治 第二章01(2 / 3)

大衛絕然拒絕:“No!”

他用中文對貝蕾說:“有奶便是娘,給你點好吃的,就招安了,你真現實。”

貝蕾反唇相譏:“這大概是遺傳吧。”

“對,是你母親的遺傳。”

“不一定。”

大衛放下刀叉,“貝蕾,不要以為你媽媽是聖母瑪麗亞,你承受的家庭悲劇是她造成的,她被一個有錢的男人騙了,這是她虛榮得到的苦果,虛榮的人必定現實,這樣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我本來不想跟你說這些,怕你心理受傷害,由於你中毒太深,我不得不說!”

達芙妮在旁邊抹眼淚,嘴裏不停地說著什麼。

貝蕾歎了口氣,“你是不是看到我,就想起我媽,氣就不打一處來?”

“我是在你身上看到你媽媽的劣根性,我有義務教育改造你!”

貝蕾撇了撇嘴掉頭走開,回房間繼續彈琵琶,一直彈到對麵窗戶的老頭大喊:“Be quiet!I am trying to sleeping !”才收起琵琶。

車庫裏“哦噢”、“哦噢”,達芙妮咕嚕咕嚕講電話,仿佛是美妙的催眠曲,很快將貝蕾送進夢鄉,她夢見自己穿著MLC的校服站在媽媽跟前。

第二章

恩怨就像正數和負數

星期六早晨,貝蕾照樣要在撿破爛老頭的咳嗽聲中迅速起床,老板剛給她加了薪水,不能遲到,開門之前要進貨,蔬菜、水果要分類擺上貨架,還要清潔店麵。雖然一天下來,累得腿都要斷了,但是當她接過老板給的幾十塊現金——菜店裏都是零錢,花花綠綠一大把,每每心花怒放。幾個月來,媽媽給的錢沒有動用,銀行賬戶裏還增加了不少錢呢。

達芙妮麵包牛奶伺候著,她以為貝蕾還是去老師家照顧孩子和補習英文。大衛叮囑貝蕾千萬不能跟她說去菜店打工賺現金,否則,她很可能會向稅務部門舉報,連累菜店老板一同遭殃。貝蕾相信她會做出這樣的事情,達芙妮以前打工的時候哪怕隻掙幾塊錢,也拒絕收現金,一概支票入賬,老老實實填寫在報稅單裏。老外中這樣的一根筋決非少數。

“你的英語已經很好了,你的老師應該花錢雇用臨時保姆。”

達芙妮手裏洗著水果,嘴裏嘮叨著。她越來越愛跟貝蕾說話,見縫插針,隻要貝蕾不在閨房,她就跟在屁股後麵說個不停。

“不,我的英語還不夠好。”

“我不相信你的老師英語比我好。”

這點倒是可能,她的父母都是血統純正的英國佬,據說跟貴族還沾點兒邊。

“大衛的英語就是我教的,他說得多好,現在很多人說美國英語,那還是英語嗎?”

達芙妮斷斷續續向貝蕾訴說著家族史,她的父親是一個牧師,母親是教會學校的老師,家裏兄弟姐妹都受過高等教育,都有很好的職業(瞧,還是要讀書),妹妹是悉尼金融界有名的精算師,年薪過百萬(這個職業可以考慮),惟有達芙妮高中沒讀畢業,十七歲那年跟意大利男人私奔去中部淘金,不到二十歲就是兩個孩子的媽媽了,意大利男人酗酒打老婆,逼得達芙妮一個人跑回悉尼,後來那個男人帶著孩子追到悉尼,兩人一起開過餐廳、麵包店,日子仍然在打打鬧鬧中過著,如果不是那個男人卷了細軟金錢跑回意大利,很可能他們就那麼過一輩子。

每次說完意大利男人,達芙妮都要誇一番大衛,他多好啊,滴酒不沾,從來不打老婆,除了工作就是讀書寫作。她說大衛在寫一部偉大的小說。貝蕾以前聽說過大衛很有才華,媽媽也這麼說,哪天還得“偷襲”車庫,看看他在寫什麼,是不是還有才華?

“我相信大衛有一天能寫出一部英文小說,將會非常暢銷。”

達芙妮說著綠眼睛發亮放光,她的娘家人都看不起她,幾乎都跟她斷絕關係了,她一定寄希望大衛的暢銷書使她能在兄弟姐妹跟前揚眉吐氣。

正說著大衛,大衛從車庫裏出來了,手裏攥著汽車鑰匙,“貝蕾,我送你去打工。”

“嘿,你不心疼汽油錢啦?”

“別油嘴滑舌!”

達芙妮的眼珠子跟著兩人的聲音轉,“大衛,辛迪的英語已經很好了,你不應該再跟她說中文。”

大衛連眼皮都不抬一下,接著說中文:“我要去買點電腦零件,裝個小攝像頭,也給你裝一個,可以麵對麵聊天。”

“你跟誰聊天,那麼起勁?”

貝蕾注意到大衛臉上的肌肉微微跳了兩下,他說:“在網上瞎逛,碰到什麼人就跟什麼人聊天,打發時間而已。”

“你這麼無聊,為什麼不去加班?你的老板不是有的是工作給你做嗎?”

達芙妮喊道:“Speaking in Eglish!”

大衛還是不理她,“我要跟她離婚,錢掙多了,要多付贍養費,好在這個家沒有財產。”

“你真的要離婚?”

莫非那個沈陽女生將成為我的另一個後媽?

“離,離定了!”

“什麼時候?”

“在你上大學之前徹底了斷。”

真會盤算,談著戀愛,讓達芙妮繼續做著保姆,等到我十八歲,叫我滾蛋,辭退保姆,好迎娶小老婆,你應該去做精算師。

貝蕾正想說風涼話,達芙妮突然情緒失控,抄起一個盤子砸碎了,“我痛恨你們說中文!”

大衛站起來就往門外走,貝蕾倒一杯水給達芙妮,說:“我們隻是說電腦軟件方麵的事情,我的電腦又壞了。”

達芙妮安靜下來,“是不是質量的問題?應該向消費者委員會投訴。”

說罷追到門外,向大衛道歉。

汽車開出街口,貝蕾從後照鏡裏看見達芙妮還呆站著,感慨道:“達芙妮真可憐。”

“自作自受,跟你媽一樣。”

“我媽才不可憐呢,她的朋友滿天下。”

“是男朋友滿天下吧?你就跟她學,多好的道德楷模啊。”

“道德?我覺得你跟達芙妮離婚才是不道德,或者說當初你跟她結婚就不道德。”

“你別聽她胡說八道,她有幻想症。”

“她對你有恩的。”

“恩怨就像正數和負數,她做的缺德事已經大大超過所謂的恩,我不像你這麼沒有原則,我不會原諒她,還有你媽,也同樣得不到我的原諒,你媽不是想做闊太太嗎?有一天她討飯到我門口,我會請她多走兩步,到隔壁家去討。”

“不會有那天的!”貝蕾像達芙妮那樣情緒失控,“你以後別送我了,每次坐你的車心情都不好!”

“好吧,前麵就是火車站,請下車。”

大衛刹住車,放下貝蕾,不等她站穩,破車狂吼著躥出老遠。

第二章

離異家庭的問題少年

貝蕾遲到了,老遠看到店裏有個人影站在梯子上往高處擺貨,那本該是她幹的活兒,可別是老板等急了自己往上爬,這個南斯拉夫老頭兒有兩百多磅重,摔下來不得了。她加快速度跑上前,一腳跨進店門,頓時驚呆了:梯子上站的是米樂!

“怎麼是你?”

“你不是說打工很累嗎?”

老板說:“你的男朋友是個好男孩兒!”

貝蕾糾正道:“隻是朋友,不是男朋友。”

老板笑笑,“哦,隻是朋友,好朋友,今天我可以考慮發兩個人的工資。”

“不,他隻是來幫我的忙,我會分錢給他。”

這家店一直是夫妻店,經營了有二十年,去年老板娘摔壞了腿,才不得不請幫手。老兩口沒有孩子,對來店裏打工的學生非常慈愛慷慨。

老板說他要離開幾個小時,請太太吃飯,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在外麵吃飯了。他把店交給貝蕾,可見對她有多麼信任。貝蕾坐在店裏,指揮米樂做這個做那個。這個大集市開店的和購物的幾乎都是老外,華人叫他們“鬼佬”,兩人可以放肆地用國語聊天。

“你知道嗎?老板和老板娘守著這間小店有二十年了,二十年如一日,早上開門晚上關門,走相同的路,做相同的事,今天他們去餐館吃飯就算是非常非常特殊的日子了,倆人還特別恩愛,老板娘每天都要來店裏看看,每次見麵都要擁抱親吻,好像多少年沒見麵似的,其實,他們從年輕到老一天都沒分開過。”

“他們挺幸福的,”米樂說,“如果我能過上這樣的生活,我也會感到很幸福。”

貝蕾吐了吐舌頭,“我可受不了這樣的幸福。”

“所以,我要跑澳大利亞來留學,將來要讀碩士,可能還要讀博士,好累啊。”

沒出息,人家劉念多有理想抱負啊,今天來打工要是撞見站在梯子上的是劉念,我會怎樣呢?很可能也會像達芙妮當年接到大衛的鮮花那樣蹲在地上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