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七書記 第十二章(2 / 3)

“我在哪見過你,見過的!”鄧副書記說。

“是嗎?”丁一小比較老練地應付著。印象當中,她隻在全縣“計生”大會上見過鄧副書記兩次。可她斷定領導不可能在“美女堆”中區別出她,還特別關注於她,並留下什麼深的印象。不可能。不過聽到鄧副書記的話,丁一小並不感到特別地奇怪與吃驚,她聽過太多的男人在自己麵前說過類似的話了。

男人在陌生女性麵前說在哪見過你,其實都是胡扯淡!她很小的時候就在哪本書上見過這樣的話。《紅樓夢》中的賈寶玉初見林黛玉的時候,第一句話不也就說“這個妹妹我見過”嘛。說實話,丁一小原本對這個鄧副書記沒有太多的好感,一些女伴在私底下的閑聊中,對他是有那麼點兒微詞的。但父親將之視作了“救星”,她隻能敷衍著,有一句沒一句地把自己的一些情況跟他說了,甚至連自己的身世情況都說了。

“齊宜曉”變成了“丁一小”,又遇上了縣委鄧副書記這樣的大貴人相助,她的進取之路便超乎尋常地順暢了,甚至大大出乎她原有的所思所盼。

鄧副書記分管的黨群工作,其實也就是幹部人事工作。他有著多年的組織人事工作經曆,在幹部的培養與選拔任用上,有著極為豐富的經驗。同樣的一名幹部,提拔你與免了你,他同樣都能說出許多條理由。提拔你時,他能把你說得好上了天,讓縣委常委會的與會者,對你無可挑剔,而且還絲毫察覺不到他有任何私情私心摻和其中。要拿下你,革你的職時,他也能說出同樣多條你不行的理由,給與會者感覺到,不讓人替代了你,就會貽誤工作,甚至禍國殃民。而且,哪怕讓被革職者本人列席那樣的會議,再特許給你一個像律師那樣可以平等辯護的權利,你也極難為自己拿出一份,既有辯駁力又能讓人采信的答辯狀來。

齊紅村“駐村聯心”一回去,鄧副書記就帶了一些人到縣婦聯調研。婦聯主席工人出身,曾是多年的“新長征突擊手”,工作的幹勁和熱情沒得說。但她文化程度不怎麼高,隻有初中文憑。見識也很有限,彙報起工作東一榔頭西一棒的,缺乏一些應有的條理。

鄧副書記不時插著話,言語中頗有幾分批評和否定之意。說她們婦聯的工作缺乏開拓,沒有創新,不夠有活力。

緊接著,鄧副書記又到縣委組織部去調研,與組織部長一道以縣婦聯的班子為例,用“解剖麻雀”的方法,分析了當前一些地方班子因循守舊,缺少開拓創新的原因。結論認為,這種狀況是由於班子年齡結構老化,頭腦僵化所造成的。

找到了原因,就得及時對症下藥。從婦聯開始,試點性地考慮加強班子建設問題。

如何加強建設,考慮方案前,組織部長就得首先試探試探分管副書記的意圖。

建設班子,最根本的就是調整班子,說穿了也就是“動幹部”。見時機已經成熟,鄧副書記便把放在自己心裏頭的,時日已久的蓄意,非常巧妙地表達了出來。

組織部長經過認真揣摩和分析梳理,基本搞清楚了鄧副書記內心的一些想法,大致是有這麼幾層意思:婦聯班子遲早是要動的,但必須考慮平穩交替。首先可以考慮充實有生力量,增加一名副主席什麼的。這新增的副主席,潛力一定要大,可塑性一定要強,因為不久的將來,她是要“挑大梁”當主席的。具體地說呢,這人選就得是非常年輕的,最好是三十上下。學曆也是比較高的,最好有大專文憑。還得有些基層的工作經驗,最好是當過副鄉鎮長及其以上的領導的……

這些條件,仿佛就是專門為丁一小量身定做的。丁一小很快順利地被列為“縣婦聯副主席”的考察對象,並且排名在了三位考察對象之首。

列為了“考察對象”,分管幹部工作的鄧副書記,為之說幾句話,也就是極其容易和極其尋常的事情了。既可以不用顯山,也可以不用露水。

丁一小似乎是既順理成章,又水到渠成地當上了縣婦聯的副主席。

當上了縣婦聯副主席後的丁一小,是縣委大院裏不多見的既非常年輕漂亮,又具有副科級別的女性領導幹部,成了人們荼餘飯後常掛嘴邊的熱門人物。她原本自然稟賦就不錯,皮膚白皙,有著個“風擺柳”般的極好腰身,又是該細的地方細,該鼓的地方鼓。再有了個挺不錯的政治身份和社會地位,換上了城裏人的服飾,吸收了城裏人的言談舉止,裏裏外外的,便更加顯出了一些魅力。走在路上,回頭率非常的高。

沒多少時間下來,在縣委大院裏辦公的幾十個單位,數百名上千號人員,上至縣長和縣委書記,下到看門、掃地、倒開水的勤雜工,對丁一小,幾乎無人不曉。當然頗有些讓人過目難忘的“丁一小”這一姓名,也還是為人們更快記住了她這個人,起到了一定的輔助作用的。趁工作調動,辦手續的當兒,她已經將人事檔案、戶籍本本和身份證件等等,各個地方的自己的姓名,徹徹底底地改為了“丁一小”。

丁一小到婦聯上班不到三個月,又一屆縣“人代會”的代表推選工作開始了。

婦聯所在的“黨群口”分到了兩個正式代表名額,需要進行“差額”選舉。

推舉第一輪初步候選人的時候,有人不知出於何意何因而提到丁一小,與會者便一呼百應,都附和著說好。

很快丁一小就被作為首輪初步候選之一,被公布到了公示欄之上。

一輪輪推選過去,各“選區”的候選人都在減少。

而到了正式選舉前的最後一次“正式候選人”考察名單公布,丁一小卻還是榜上有名。

私底下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丁一小隻不過是充當一個“陪襯”而已。每一屆的“人大代表”,黨群口總是兩個名額,總是讓兩個老代表占著,誰都無法與他們競爭,誰推上去了都隻是陪陪而已。

兩個老代表,一個是縣紀委副書記兼監察局局長方雲奎。此人是位老先進,在公安工作的時候,是“人民好警察”。調到了法院,又是“人民好法官”。他為人正直,辦事公道,還有人稱讚他是“包青天”。他臉確實是黑,黑得有點兒像“包公”。又因為他個兒小,朋友都叫他“小黑”,也說不清是褒揚他,還是貶損他,反正都這麼叫,他似乎也沒覺著不舒服。他甚至還說自己是“非洲小白臉”呢。別看這“小黑”辦起案來是鐵麵無私,有點六親不認,平日裏卻人緣特好,笑臉特多,一笑起來兩頰還會露出兩個女孩般甜甜的小酒窩,顯得是十二分的可親可愛。這樣有資曆,有威望,又有人緣,並且也是組織意向所在的“老代表”,誰會想到要替下他,誰又能替得下他?

另一位老代表是縣總工會的副主席尤屏飛,就他本人而言,是身處沒錢、沒權,又沒勢的單位,並沒什麼優勢可言。然而,他有一個極具實力的尊貴夫人。他老婆是縣機關事務局財會科主持工作的副科長,雖說級別不高,但實權不小。由於一直以來縣裏財政困難,各機關單位幹部正常的出差報銷都難有保障。按照規定報銷差旅費,還得像購買緊俏物資似的,變著法子走後門。一些不會套近乎拉關係的同誌,一遇上出差就會感到頭痛,倒不是害怕旅途勞累辛苦,而是擔心出了差墊了錢,變換成發票容易,可再把發票報了銷,變換回去錢可就難了。什麼時候可以讓你報銷發票,在一定程度上就全憑財會科負責人的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