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閃亮:青春文學主流閱讀者 高跟鞋 平底鞋(2 / 3)

微涼那時沒有愛上誰,但是誰愛上了她。

班級的聯歡會,她穿高腰的白衣紅裙,跳起母親教給她的朝鮮民族舞。他的目光跟隨她,不可抑製的迷戀,她的眼神無意地掃過他,隨意地遞送情愫,少女天真而嬌俏的笑容占據了他的心房。

多年以後,他已經在一個南方城市成了一位小有成就的職業經理人,之所以毅然放棄安定的教職而離開縣城,來到南方的都市打拚未知的生活,很大程度上就是他想到一個有著熙熙攘攘人口的城市尋找一樣明媚的容顏。

他注定無法愛上小縣城那些善良而平常的女子,他關於美的渴望在那一刻被啟蒙,像是一場初戀降臨,終生的感情軌跡就此注定。

眉喜和微涼站在一起,微涼要高出一些,其實隻是因為她的鞋跟比較高。眉喜當時並沒有那個意識,隻留下來印象,認為,微涼是要比自己高一些的。

眉喜和微涼的生活幾乎沒有什麼交集,雖然一個班級,但是各自有各自的圈子。眉喜在所謂的好學生的圈子裏,每日為了好成績互相比搓,孜孜以求。而微涼身邊的朋友則是一群家境優渥的、嬌氣的女孩子們,她們的成績總能在中上的位置讓老師不至於太操心;她們是班級最光鮮的色彩,是男孩子目光追隨的所在。

眉喜覺得自己和微涼是不一樣的,然而她跟隨著老師的視線,知道,老師大概是喜歡微涼更多一點的。她第一次知道心也會疼的,書上說隻有腦在思考,傷痛,那是說謊的;心真的會疼,她能感覺到她像被拋棄到海灘的小小熱帶魚,離開水的呼吸緊張,讓她胸口疼痛,心仿佛要撕裂開來。

許多年後,她躺在沉和的臂彎,對他說,哪怕你已經不愛我了,哪怕你已經愛著別人了,請不要告訴我,請欺騙我,請不要離開我。

她已經沒有少女時代堅強的心。

高考之後,中學畢業,最後的聚會,那天,微涼光明正大地穿著一雙粉紅色綴蝴蝶結的高跟鞋,上麵是圓擺的裙子,綢緞的料子;寬寬的腰帶緊緊束著她的盈盈一握的腰,紮出一個漂亮的蝴蝶結。她的頭發披散開來,嫵媚地散落在柔潤的臉旁。

眉喜隻是推了推眼鏡,目光從微涼身上移開,落到自己腳上,那雙,穿了三年,終於在鞋邊處泛黃的白色跑鞋上。她真的,是很心愛這雙跑鞋的。

那雙跑鞋,也像她的少女時代,潔淨,空白。

語文老師邀微涼唱歌,他牽了她的手去台邊,滿足的笑容真實而不加隱藏;眉喜含著一顆蒼涼的淚,苦澀的,沒有流出來,卻咽下了喉嚨。

高考後,眉喜去了省城的大學。她的性格是並不喜歡離開家太遠的。

進大學後,眉喜不戴眼鏡了,暑假的激光手術治好了她的近視;她的頭發開始披起來而不紮成辮子了,因為頭發太多,她去理發店打薄了頭發,發型師還幫她剪了個俏麗的斜劉海兒。她又長高了一點,她第一次在舍友的驚歎中知道自己的腿其實很修長。

她還是愛運動,早晨去操場跑步。秋天的時候,跑完步,天色才微微明亮開來,她看到薄霧裏草葉上晶瑩的露珠,她喜歡停下來看一看,她懷念曾經捉過的那麼多隻蝸牛。

父親學校的宿舍大院早拆了,改成了住宅小區,眉喜家分到了兩室一廳。新房子采光和通風都很好,而且浴室裏再也捉不到蝸牛了。

跑步時候,眉喜穿的是阿迪的跑鞋,是父親幫她買的,雖則價格昂貴,但父親說,比她中學時候的白色跑鞋養腳。女兒越大,越要離開家並將真的成為別人家的人的時候,父母總不禁把她嬌貴起來,客人一樣看待起來了。怕以後,再少機會,這樣赤裸裸地疼她。

而平時,眉喜隻穿高跟鞋,她甚至不穿坡跟鞋,她覺得坡跟鞋的設計會破壞高跟鞋本身的意旨和情趣。為了配合她的鞋子,她的衣服也無一不女性化了,腰身剪裁的妥帖,質料的手感,她都很重視。有時看鏡子裏的自己,仿佛又回到那個聚會上,微涼的模樣,眉喜盈盈的腰確似她,隻是,她已經很久不知道微涼的消息了。

寒假回家,她穿了一件粉紅千鳥格大衣,兔毛的領子襯著她肌膚勝雪,平淡的眉目裏都透著旖旎的味道。那天早上起床,她取出鞋盒,穿上新買的白色高跟長靴。她和媽媽說,我想去學校看一看語文老師。媽媽說,爸爸沒有和你說麼,他已經去南方半年了,你們畢業後他就去了。

眉喜一人走在縣城冬天熱鬧的街道上,雖然周圍人熙熙攘攘,她卻好似錦衣夜行,了無趣味。她心裏很沉,好像在薄冰上小心翼翼地行,卻不小心沉到了冰層以下,一時徹涼,一時錯亂。

有人喊她:“宋眉喜,宋眉喜。”聲音清脆。

她抬頭,是微涼。她和她的母親一起逛街。好似姐妹花,兩人分別穿褐色和白色的皮草小襖,富貴的模樣。微涼愈發嬌美了,她化了精致的妝,一張臉蛋完全看不到瑕疵。挑染了酒紅的頭發,一卷卷地垂落在肩頭.

“我也在省城念書,我們學校不一樣。以後多聯係啊。”

微涼比以前隨和多了。眉喜和她互留了手機號碼,寒暄了幾句,就道別了。眉喜注意到微涼穿的,也是高跟皮靴,褐色,長筒及膝。

回校,已經是春天了。春風吹,春意動,一半說笑,一半當真。眉喜的宿舍張羅起聯誼宿舍,情愫萌動。

聯誼的是本校交通學院的學生,四個人見四個人,之前都沒有見過,隻打過電話。雖然在電話裏都嘻嘻哈哈,極度調侃,但見了麵,卻害羞起來,局促,不多話,一個個低頭猛喝檸檬水。

眉喜本來就當這件事情是一個笑話,心態比三個舍友輕鬆多了。她大膽抬頭起來看。

天,居然有帥哥。

其實,最讓她心裏猛地被擊中的,是他細長正對著她仿佛在微笑的溫和的眼睛。多年前,老師的氣息,最溫柔的情愫潮水般湧上來。

她低下頭,再無法自在了。

他卻發話了——

“我認識你。每天跑步我都看到你。可是,你從來不看我。”

怎麼會不看到他,他長得多麼好,高挺的鼻子,輪廓漂亮的嘴唇,嘴角笑起來微微上揚。

眉喜第一次懊惱她對男性是多麼缺乏注意。

這次聯誼結束,有人收到情書了。

是眉喜,她收到平生第一封情書,他在薄霧冥冥的清晨從她身邊輕快地跑過,輕輕交到她手中。

“請做我的女朋友吧。可以麼。”

這封情書,來自他,沉和。葉沉和。宋眉喜的第一個男朋友。

一輪鮮紅的朝陽,忽然跳出來,整個天空在變亮,漫天的雲朵泛開紅暈,世界仿佛在進行一場生動更迭。

交往後,眉喜才對沉和了解更多。他是校籃球隊的隊長。他學交通工程。眉喜常常幫他畫圖紙,惡補作業。但是,眉喜信任他的天分,每年的獎學金,他總是能輕鬆獲得,雖然永遠不是A等。

沉和打籃球時,總有很多女孩子圍觀加油。甚至有人一中場休息就體貼地送水送毛巾。那是在沉和沒有女朋友前她們形成的習慣。眉喜是有些懵懂的人,她先前並不去看他打球,因為對球類缺乏興趣,後來去了一次,看到這情形,以後每每就不由自主走過去了。她心下是有些酸楚的。

那天中場,沉和看到了人堆中的眉喜,他笑著過去,一把抱她在懷,不等眉喜抱怨他一身淋漓汗水,掌聲在人群裏就開始響起來了。

以後,給沉和送毛巾和水的,一定是眉喜了。她甚至喜歡起了看球,她追隨沉和成了湖人隊的FANS。

可是,眉喜開始碰到難題,常常要去籃球場的她不適合老穿高跟鞋和那些把身體束縛得緊張的衣服了。她開始回到中學的習慣,她隻穿平底鞋,跑鞋,她穿寬鬆的恤衫和外套,甚至,她把頭發剪短了一些,碎碎地披在肩頭。沉和說她那樣顯得尤其嬌小可愛,愛惜地伸出手來揉亂她的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