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珠穆朗瑪 第一章(1 / 3)

走向珠穆朗瑪 第一章

當司馬君完全能夠確定舉著照相機的女孩就是半年前他在揚州見到的那個女孩時,他不急不躁的嗨了一聲,聲音不大不小,恰到好處。女孩回過頭,疑惑的望著他,僅僅幾秒鍾,她就笑了,笑得有點勉強,有點淒涼。司馬君想,她認出自己了。

女孩向他走來,雙手依然握著相機,隻是握得低了點,剛好擋住胸脯。從手臂的縫隙看過去,覺得女孩的腰身真好啊,半年不見,女孩似乎有些變化,身段消瘦了,臉色似乎也不大鮮亮。司馬君本來坐在公園裏簡易的長條椅上,這個時候,他站了起來,想跟她握手,發現女孩並沒有伸手的意思,便笑著說:這麼巧啊,在西安又見麵了。

女孩說:你認識我?

司馬君愣了一下,心想不會錯吧,在認人方麵他一向自信,第一次握過手的人,第二次絕對能叫出名字,第一次見過麵的人,第二次就覺得麵熟。麵對女孩的疑惑,他毫不猶豫的說:瘦西湖,白塔下麵,我們見過啊。

女孩仰著脖子,盯住他看,兩人站得很近,她看的很專注,司馬君有點招架不住,索性一屁股坐下,坐在原來的長條椅上。他剛坐穩,就聽見一串急促的的聲音:哎呀,真的見過呀,對,就是白塔下麵,哦,在朱自清故居也見過的。

女孩跳了一下,一跳跳到他腳跟前,司馬君笑著說:我說怎麼會認錯人哩。

他往一邊挪了挪,女孩會意的坐下來,跟他並排坐在長條椅上。

女孩顯然有些激動,語速加快,她說:你怎麼在西安呀?

司馬君想跟她開玩笑,便說:我怎麼不能在西安,從出生到現在四十年都在陝西,怎麼,你不想讓我在西安嗎!

女孩急了,側過臉歉意的說:不是,不是,我是覺得奇怪,春節我在揚州,你也在揚州,今天我在西安,你也在西安。

司馬君說:知道什麼是緣份吧?這就叫緣份。

說完,兩人嗬嗬的笑起來。

女孩首先停止了笑聲。笑聲停的嘎然而止,連搖晃一下的姿勢都沒有。女孩想起揚州是她的傷疤,是她肝腸寸斷的地方,是她不能隨意示人的地方。那個時候的她是個什麼樣子呢,揚州留給她的是些零零碎碎的片斷,但每個片段都很辛辣。比如沒有窗戶的小屋,濃得撕都撕不開,扯都扯不斷的晨霧,還沒有發芽成綠的柳枝。柳枝不綠就不美,瘦西湖沒有曼妙的柳樹,嬌豔自然是不夠的。人說煙花三月下揚州,她不是三月去的,而是普天下中國人過春節的時候去的,所以她沒有看到繁花似錦的揚州,看到的卻是清冷寂寞的霧江南。

她是除夕清晨去揚州的,從南邊一個江南小城乘汽車而去。自從在那個江南小城打工六、七年來,春節隻回過兩次家。她的家在雲南,在一個很小很小的鎮子上。每次回家,左鄰右舍親戚朋友都擁擠到家裏,像迎接貴賓一樣迎接她,看鄉戲一樣觀賞她。在家鄉人眼裏,能外出掙錢的人都是了不起的人,像她這種上過師範學校,能歌善舞,穿著漂亮的衣服回家,比出蠻勞力去礦山挖礦,高速路上挖土方、背石頭回來的人,引起的轟動效應要高。她就那麼轟動著家鄉,轟動著她曾經的夥伴和同學。

隨著時間的推移,兒時的夥伴陸續有了自己的家,有了自己的孩子,再後來,有人傳話來,說些猜測和不明不白的話,她就不願回去了。其實,就是沒人說什麼,她對自己也失去了信心,她已經不喜歡自己了,那個曾經陽光燦爛,滿麵笑容的女孩,跟她已經不沾邊了。

她記得最清楚的是師範畢業晚會上,她跳了一曲傣族舞《月光下的鳳尾竹》,一個男生給她吹葫蘆絲伴奏,她的舞姿是那樣優美,音色是那樣悠揚,氛圍是那樣美輪美奐。她沉醉了,他也沉醉了,所有觀眾都沉醉了。接著,男生還朗誦了一首詩,她聽得很專心,記住了其中的幾句。幾年以後,當她在江南小城使出渾身解數歌之舞之蹈之,還贏不來掌聲,得不到更多的鈔票時,突發其想,何不來點安靜抒情的節目呢。她想到了畢業晚會上男生朗誦的詩,想起了許許多多抒情味非常濃鬱的詩歌。首先是徐誌摩的《再別康橋》,然後是戴望舒的《雨巷》,她反反複複的找這兩首詩的感覺,反反複複的演練,到了演藝現場,還真派上了用場。熱鬧浮躁,歌舞升平的場合,忽然間停了音樂,停了影影綽綽的扭動身軀,在眾目睽睽之下,在靜謐得有些奇特的瞬間,她的聲音慢慢的揚起,慢慢的起伏,天籟樣的在夜空彌漫、飄揚。她感動了,自己感動著自己,也感動著看客。摟抱女孩的男子將手停在女孩腰部或肩上,舉著酒杯的女孩將酒杯長久的停留在唇邊,停止著,凝固著,直到音樂再次響起,腳步再次雜亂,碰杯聲再次曖昧,她才如夢方醒,才回到人間。

回到人間的還有其他人,有人開始關注她了。

她也感到了自己的勝利,感到收獲的喜悅,但她總覺得少點什麼,忘掉了什麼。在一個傍晚,她去了郊外,郊外下著細細的小雨,江南特有的那種雨,靜悄悄的雨,靜悄悄的下,靜悄悄的不幹擾任何人。她忽然想起家鄉,想起家鄉的山嶺和雨霧。家鄉也多雨,但家鄉的雨從來沒有這樣安寧祥和的下過,家鄉的雨要麼劈劈啪啪,要麼嘩嘩啦啦,要麼叮叮咚咚,每次下雨都夾雜著轟轟隆隆的雷鳴閃電,氣勢磅礴的山洪和泥石流,山雨過後,狼籍一片。他的那個男同學,那個吹奏過美妙葫蘆絲的男同學,就是被山洪衝走的。鄉鎮上報給上級政府的災情報告上寫的是失蹤,但鬼都知道,那種情況下,失蹤是個什麼結果。唉,那個男同學,曾經使她舞姿更加妖嬈,心情更加奇妙的男同學,失蹤多年了,她的舞姿卻一直沒有長進。在娛樂場所打工,既想掙到錢,又想出汙泥而不染,隻能另劈蹊徑。這一點,她看得很清楚,她不想沉淪,不想不明不白的過日子,想使自己的青春更亮麗,生命更光彩些。

她想起那個男同學,想起了在畢業晚會上男同學朗誦的詩。啊呀,怪不得總覺得少點什麼,原來是那首詩呀。除過《再別康橋》《雨巷》以外,還有另外的詩歌哩。她努力的想,回憶曾經喜歡過的那幾句詩。

雨點兒打落下來,有點冷,江南也有冷的時候,江南的雨天冷清極了,鳥兒都躲起來,停止了飛翔。她沒有帶雨傘,經曆過家鄉的狂風暴雨,江南這種雨根本算不了什麼。所以,她不習慣在江南的雨天帶雨傘,就像來江南多年,不習慣辣椒醬裏放白糖一樣。或許,她想營造出《雨巷》中那個結著愁怨的姑娘,丁香一樣的姑娘。她苦笑了一下,那樣的景致大概隻存在於上世紀三、四十年代,隻在歌吟和敘述中,現實生活中不會再有的。那幾句詩是什麼呢?好像有個奇怪的名字,名字是個地名,呼和浩特、山海關、德令哈、日月潭、庫爾勒……

對了,德令哈,就是德令哈。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籠罩。姐姐,今夜隻有戈壁, 草原盡頭我兩手空空……後麵是什麼呢,後麵有一串更加優美淒婉的詩句,可她記不清楚了。在雨中,她站立良久。

她是可以去網吧尋找的,在網上一搜索,什麼資料都可以一網打盡,但她希望去一次圖書館。來江南這麼多年了,公園、體育館、高爾夫球場都去過,各種飯店酒樓歌廳舞廳都去過,高速路、步行街、大街小巷都去過,唯一沒有去過的就是圖書館。她真去了,走進圖書館的時候,自己都覺得奇怪,那兒的人沒有誰跟她一樣。人們顯得悠閑自在,與世無爭,穿著隨意大方,而她顯得心事重重,拘謹而時尚。有人望她,她感覺到了,這個地方不屬於她,她來這個地方,就像扛著鋤頭上飛機;穿著西服革履,手提密碼箱,腰裏卻吊著長長的旱煙袋。

她快速的離開了圖書館,離開的有點傷感。她跟圖書館應該有千絲萬縷的聯係呀,她曾經是個天真活潑的小學教師,大小也算得上個知識分子,圖書館不就是給知識分子服務的嗎。當她慌亂地離開圖書館的時候,能感到臉頰的滾燙。看來,她跟圖書館這種高雅的場所已經毫無關係了。

可她還是找到了那首詩,那是海子在他臥軌自殺前不久,路過青海省德令哈市的時候寫的:姐姐 今夜我在德令哈

這是雨水中一座荒涼的城

除了那些路過的和居住的

今夜我不關心人類 我隻想你。

惆悵中,她回到宿舍。宿舍門口有人等她,那個人叫了她一聲:吳紫藤,你果真住這兒呀!

她嚇得後退了半步,待看清是張海洋時,笑了一下,笑得含蓄而嫵媚。

司馬君沒有握住吳紫藤的手,但他發現吳紫藤認出他時,還是很高興。吳紫藤的笑聲停止後,再次問他:你怎麼在這個地方呀?

司馬君玩笑著說了緣份後,看看不遠處的湖麵,幾個中學生在近處的一隻船上嘻嘻哈哈,一個孩子向這邊做著鬼臉。吳紫藤說:你有這麼多孩子?

司馬君兩手展開,晃動一下肩膀,笑著說:有這麼多孩子就好啦,全是存折,十年後光利息都享用不完。

吳紫藤和司馬君並排坐著,眼前是汪洋的湖水,湖水不清澈,但遊船很多,湖岸上遊人也很多。不遠處,有一座仿唐建築,兩層木式樓閣,雕梁畫棟,顏色豔麗,一對男女在二樓走廊上拍照,男人給女人拍,女人再給男人拍,單個照完了,向一個遊人說著什麼,說畢,遊人給他倆照合影。女人依偎在男人的胸前,男人攬住女人的腰,男人女人一臉幸福。照完相,遊人走了,男人女人靠在一起看相機,看著看著,兩人爭吵起來,吵著吵著,女人伸出胳膊,將一根手指頭指到男人的鼻子上,男人向後退,一退退到濃密的雪鬆後麵,女人向前走,一走也走到雪鬆後麵,濃密的雪鬆枝杈擋住了他們。

雪鬆的枝杈上有一個鳥巢,一隻黃尾巴大鳥不知從什麼地方飛來,向鳥巢撲閃著翅膀,鳥巢立即唧唧喳喳起來,一隻紅嘴唇鳥兒從鳥巢騰空而起,向黃尾巴大鳥撲去。鳥兒打架是個什麼樣子呢,吳紫藤忽然高興起來,她更加認真的觀察著。羽毛還沒挨在一起,翅膀還沒襲擊到對方,兩隻鳥兒已經相跟著,一前一後斜著身子,穿過雪鬆枝椏,向天空飛翔,飛到無遮無掩的明淨處,兩隻鳥兒並排兒,減緩速度,悠閑著,翱翔著。吳紫藤一直望著,望夠了,笑出聲來。

司馬君說:那些孩子真的不是我的,是我們學校的住校生。

吳紫藤說:大鳥原來是來約小鳥的啊。

司馬君說:學生也挺辛苦的,周末都難得休息。

吳紫藤說:我還以為兩隻鳥打架哩,人打架看過,鳥打架沒見過。

司馬君轉過臉,驚愕地望著她,她才忽然想起什麼,說一聲:我沒說他們非是你的呀!

司馬君說:下午請你吃解放路餃子,西安解放路餃子和老孫家羊肉泡饃非常有名。你住哪裏,我把學生送回去後就去接你。

吳紫藤說:不麻煩你了,明天我就走了。

司馬君反問一句:走,回揚州嗎?

吳紫藤身子抖了一下,咬咬牙,說道:不,我去德令哈!

司馬君說:德令哈?德令哈在哪裏?噢,青海嗎,好遠的。

吳紫藤說:是的,那是個遙遠的地方。

司馬軍說:那麼遠,走親戚嗎?

吳紫藤說:不走親戚,隻是走走。

兩人玩笑似的一問一答。在司馬君的堅持下,吳紫藤說了自己住的賓館,然後起身走出公園,留下司馬君呆呆的望著嘻笑的孩子。

司馬君完全可以不跟這些孩子為伍的,他應該幹自己的工作,但他今天的工作隻能是看護這些住校生。他對孩子的感情一向不大濃厚,這個情結緣於十多年前。那個時候他還是一名師範大學大四的學生,別的同學整日忙著寫入黨申請書,把簡單的簡曆往豐富的寫,找關係,找單位,爭取留在大城市,分配到教育部門或者重點中學,他則為結不結婚煩躁不安。當然,他還是結婚了,寒假快結束的時候完的婚。人家等了那麼多年,不結是說不過去的。

村裏像你這麼大的娃全都結婚生娃了,有啥不高興的?

司馬君他爸在客人散盡後長長的歎口氣,將煙鍋在鞋後跟上敲幾下,再在土牆上敲幾下,咂吧著嘴,望著兒子紅堂堂的新房自言自語道。

他不清楚兒子的感受,隻知道把兒子一生中最大的事給操辦了,長輩能辦好晚輩這麼大的事,是件光宗耀祖的事,不管怎樣,大事是辦了。再也不會有人在後麵戳他脊梁骨了,從此,他司馬家不虧欠人家的了,他能挺起腰板做人做事了。在兒子還是小學生的時候,他就跟村裏其他家長一樣,給兒子在鄰村相好了一個女娃,每年中秋節、端午節和春節,兩家人都要走動,往往是他家先去女娃家。蒸出的第一籠花饃要給女方家送去,第一次摘的蘋果要送去一筐,割麥的時候要過去幫忙,殺隻羊,得送去一條後腿。這樣的日子一直延續到司馬君考上大學。司馬君上大學後,還沒到中秋節,女方家就來人了,提來鮮紅的柿子和包裝漂亮的點心,有時候也提一筐蘋果,蘋果上印的有大紅的吉祥漢字。大年初二,應該是司馬父母去女方家,女方倒先來拜年,司馬家隻好年初三回拜女方家。

事情已經很嚴重了,傳言也越來越多,說什麼的都有,說的最多的,還是司馬君上了大學,嫌棄人家女娃了。司馬家不是東西,不要人家也不趁早,霸占了人家那麼多年,把人家女娃耽擱了,好機會都錯過了。現在世道好了,光景變了,陳世美也多了。村裏村外,誰不知道他們是親家,毀過親的女娃,一輩子都說不清楚,誰還敢給提親。

司馬君父母掐著指頭一算,難怪人家嚼舌跟,村裏像司馬君這麼大年齡的男女,除開兩個啞巴一個歪脖子以外,全都是娃他爸娃他媽了,過年過節都是三口兩口一起給嶽父嶽母拜年,隻有他家逢年過節由父母代勞。八百裏秦川自古以來古風古韻,習俗既多又盛行。房子一邊蓋,有凳不坐蹲起來,麵條像褲腰帶,油潑辣子一道菜,大姑娘不對外。家庭條件好的人家,姑娘一般嫁的都近,有換親的,有兩姊妹嫁給兩弟兄的。大多數姑娘在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以後的丈夫是誰,男孩也知道以後的婆姨是誰。當他們一旦拜堂成親,當實實在在的生活擺在麵前時,男孩女孩才真正明白過來,丈夫和婆姨原來不是送花饃和割麥子的時候相互幫工那麼簡單。

司馬君的父親在牆根蹲了好長時間,積攢了好多話,抽了三煙鍋煙,吐了好多口水,終於站起身,向兒子的房門走去。兒子看著父親,看著父親嘴巴一直在動,他一句話都沒說,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末了,隻點點頭,將頭湊近翻開的書本,依然一言不發。父親知道該幹啥事了,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走出兒子的房間,出來後,沒忘記拉上兒子的房門。司馬君這才低下頭,把臉埋進書本,書本隨即就濕了。

畢業分配時,司馬君誰也沒找,也不知道該找誰,竟然分在一所重點中學,而且還是西安的一所中學,這就引起人們的關注了,女同學王玉梅說:司馬君看起來老老實實,關鍵時候整實貨哩。

一個男生一臉鬼笑:你咋知道?他整你實貨啦!

王玉梅說:他呀,整不了我,說起來是個大學生,實際上還是一個農民,隻是多讀了幾年書而已,哼!

男生說:別說人家農民一個,咱們還不是一樣,師範大學向來被人戲稱為農民運動講習所,黨校被戲稱為第一神學院,團校是第二神學院,你啊,還瞧不起司馬君,人家可是城裏人啦。

王玉梅說:城裏人也不稀罕,到時候還說不定沒咱們瀟灑哩。

多年以後,當同學們偶爾聚會,玩笑著提起這句話時,有人就說:他媽的,王玉梅的眼睛真毒,那個時候都看清司馬君瀟灑不起來,按說他的勢頭是最好的啊,重點中學的班主任,單身一人在西安,業務又好,說個不好聽的,我們這夥分到老少邊窮地區的弟兄如今都是校長、文教局長、縣長、處長,個個混出了人樣子,最差的也是教務主任,他咋越活越縮水了。

有人說:我活的才不好哩,連個職稱都沒混上。

有人反駁道:你是人在福中不知福,當個大老板,自己給自己漲工資,要個職稱撈球哩。

人們就言歸正傳,繼續興高采烈地重複學生時代的那點事,繼續感歎青春易失,歲月多變,感歎他們的同學司馬君。

吳紫藤到揚州的時候,走的是潤揚公路大橋,大橋寬闊而平坦,晨霧中的大橋燈火輝煌,路旁有瓜洲古渡口的標誌,她想起小時候似乎背誦過一首關於瓜洲的詩,那個時候多天真,那個時候多無憂無慮啊,沒有飯吃,沒有衣服穿,一天到晚還快樂無比,現在有衣穿,有飯吃,反倒不快樂,不幸福。幸福是什麼,她無數次的問過張海洋,張海洋說:幸福是饑餓時候的一碗飯,寒冷時候的一件棉襖,跑生意時候的寶馬,睡覺時的女人,當然,我現在還沒有寶馬,隻有輛破桑塔納,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我認為我就很幸福。

吳紫藤笑一笑,將酒杯伸過去,和張海洋的酒杯噹地碰一下,一口喝了。張海洋起身走到她跟前,俯下身親一下她的額頭。她沒有拒絕,揚起脖子,接住。他攬過她的腰,和她並排坐著,他想繼續探索她的身體,開始她還配合,到了關鍵時刻,還是遭到了拒絕。她拒絕他好幾次了,後來張海洋生氣了,說:沒見過你這種女孩,娛樂場上的人還扭扭捏捏,跟鄉下人一樣。

吳紫藤眼淚就出來了,她覺得受了天大的委屈。雖然在舞台上唱歌跳舞,朗誦優美的詩句,各種誘惑在眼前穿梭來往,但她還是堅守著清白,把握著自己。隨著時間的流失,她發現自己愛上了張海洋,愛上張海洋以後,更加守護著自己,她想堅守到兩人步入紅地毯的時候。但總有情到深處的時候,最後一道防線崩潰後,吳紫藤很傷心,張海洋便會用纏綿和軟語抵禦著她的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