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後,袁行舟陷入極度恐慌之中。聽他們話裏的意思,孫德燦好像已經交代了很多問題,是真是假?難道孫德燦頂不住,真的把那些事全供出來了?完了,完了!怎麼辦?主動把問題交代清楚?那就意味著把牢底坐穿,不都說“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嗎。不能說,絕對不能說。那怎麼辦?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不如……遠走高飛?
對,他們現在肯定認為自己重傷在身,行動不變,無法外出,不然怎麼會放心地把自己留在醫院?何不趁此機會,一走了之?中國之大,無處不可藏身,拿著這些年積累的錢財,躲到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過一種富足的隱居生活,雖然隱姓埋名不再風光,但總比在鐵窗裏度日如年的好。
當年給鐵拐公辦的那張存折袁行舟一直留著,這些年收來的錢,他全部存在那本存折裏,包括他的妻子,沒有一個人知道。到銀行去查,袁行舟名下的存款,隻有區區幾萬。
康婕來病房後,袁行舟貼著她的耳朵,低聲講述了一起出逃的計劃。
當天下午,康婕按照袁行舟的交代,若無其事地再次來到醫院,把穿著病號服的袁行舟扶上輪椅,推著袁行舟來到醫院花園,路上碰見幾個熟人,故意打著招呼:“唉,病房裏的空氣太差了,我讓行舟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在花園裏推了幾圈,確定沒有人注意後,從花園側的小門推出去,迅速把袁行舟連人帶輪椅弄上停在小門邊的一輛豐田越野吉普車上。車是康婕從以前的車友那兒借來的,車上已經放著一個行李箱,箱裏裝著袁行舟的隨身衣物,還有那本袁行舟教她從家裏主臥室床頭上方的結婚照後麵取出的那本存折,以及家中值錢的一些金銀細軟。小文泉躺在坐椅上,小小的鼻翼微微張合著,睡得正甜。
排氣管一吐黑煙,越野車彙入車流人流,消失在一片濛濛細雨中……
袁行舟倉惶出逃,給本就動蕩不安的海川官場投下了一顆重磅炸彈,一下子把李之年推上了風口浪尖。
李之年焦灼不安地在辦公室裏走來走去,他已經連續摔了三個茶杯。他沒想到,袁行舟會來這一出,亂了陣腳。孫德燦被“雙規”,底下已經議論紛紛,輿論對他很不利。袁行舟這一逃,又要引發更多的猜測,會給他的對手們增加多少說辭。
施也清小心翼翼地進來收拾,李之年滿腔怒氣沒地方發泄,可憐施也清,平白無故遭到一頓痛罵。
罵完了,李之年疲憊地坐到椅子上,點燃一根煙,狠狠吸一口,慢慢吐出來,看煙霧嫋繞,幻化成一張怪異的臉。
跑了也好,跑得遠遠的,永遠不要讓人找到!
李之年平靜下來後,從另外一個角度考慮袁行舟出逃事件。秘書秘書,養好了是一條狗、一隻羊,溫順老實,搖頭乞尾,養不好那就是一頭狼,時刻威脅主人的生命。袁行舟跟著自己那麼多年,知道自己太多的事,萬一被抓,把事情全兜出來,那真叫不可收拾。失蹤了,調查組找不到他,那些事也就成了秘密。這樣說來,未必是件壞事。
當務之急,要保護好自己。盡管目前還無從知曉孫德燦案件的進展情況,但多多少少會影響到自己,必須未雨綢繆,作好最壞打算。省裏沒有讓自己當市委書記,而是派了監察廳葛廳長下來,這本身就是一個危險信號。市長是中組部管的,要立案調查,也是中紀委的事。因此,要想方設法做通中紀委的關係,便可高枕無憂。
怎樣才能搞定中紀委呢?李之年眼前一亮,他想到一個人,神通廣大的潘明理。
得知潘明理在北京,李之年懷揣一張三百萬元的存折,匆匆登上了北行的飛機。
再說李順達被抓進拘留所,老百姓的舉報信向雪片一般飛到省紀委調查組和新任市委書記桌上,一樁樁令人發指的欺行霸市、行凶作惡之事,看得葛書記熱血賁張、怒火中燒。他指示市區兩級公安部門加大偵查力度,堅決打掉這個黑惡勢力團夥,紀檢監察機關要嚴肅查處其背後的保護傘。
刀疤、牛清穀等李順達團夥重要成員很快被抓捕歸案,一些充當保護傘的領導幹部、政法人員逐漸浮出水麵。孫德燦親自護送牛清穀潛逃的事實也被省紀委調查組掌握。
李順達見大勢已去,為了戴罪立功爭取寬大處理,終於交代出大肆賄賂孫德燦、袁行舟等人的犯罪事實,還主動交代了在辦理銀行貸款中特意送給李之年六十萬元,感謝其幫忙的有關情節。
調查組乘勝追擊,突破了孫德燦的心理防線,促其全盤交代了違紀違法問題。
一切線索,都指向仍然高高在上的李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