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倉惶出逃
“是的,孩子,東林是你的弟弟……我就是你的媽媽。媽媽對不起你,在你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你,讓你吃盡了苦頭。孩子,媽媽對不起你啊……那年,我和東林他爸送東林來報到,一看見你,我就覺得眼熟,聽到你姓袁,我就明白,你是我的舟兒。舟兒,那時我多想抱著你,告訴你我是媽媽……但是媽媽不敢,媽媽沒有臉來認你……袁墩溝太窮了,媽媽當年狠心把你拋下。這麼多年來,媽媽無時不刻想著你,媽媽的心,像刀割了一樣……”婦人老淚縱橫,趴在病床上嚎啕大哭。
袁行舟呆呆地聽著。
“舟兒,媽媽想你,媽媽多少次借著看東林的機會偷偷看你。親生兒子在眼前卻不敢相認,這是上天對我的懲罰。我自己種下的惡果我自己吃。我天天拜菩薩,讓菩薩保佑你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當聽說你要結婚,還找了個好閨女,我心裏多高興,多想看看你的婚禮,多想看看我的兒媳……可是,我還是不敢,我怕你不認我這個媽媽……我買了床被子,讓東林以他的名義送給你……舟兒,你和東林在一個地方工作,我當時心裏很欣慰。你們兄弟在一起,互相照應、互相關心,我說菩薩有靈,都是菩薩保佑的。可誰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舟兒,東林他錯了。他也知道他錯了。你就給你的弟弟一個改過的機會。救救他吧,算是媽媽求你了……”
袁行舟的心裏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什麼滋味都有。這事情來得太突然,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他曾經多麼渴盼自己也能像普通人一樣有個疼他愛他的母親,多麼渴望受了委屈能夠得到母親的撫慰,多麼渴望每次走進家門都能看到慈母的目光。但今天突然有個女人告訴他,她就是他的母親,讓他感到驚愕、迷茫;更讓他無法接受的是,長期嘲諷、擠對、攻擊甚至三番五次要置自己於死地的韓東林,居然是自己同母異父的弟弟!看著眼前這個痛哭流涕的婦人,他腦海中又浮現出父親愁眉苦臉的樣子,想起了貧病中死去的爺爺奶奶,想起了無依無靠孤苦伶仃的日子,想起了被人恥笑、被人欺淩的一幕幕往事,不禁悲從中來,熱淚奪眶而出。
婦人伸手想擦去袁行舟眼中的淚水,袁行舟用手一擋,硬邦邦地說:“我沒有媽媽,我父親說過,我媽媽早就死了。你走吧。”
這時,康婕提著一個保溫湯罐進來,驚訝地看著他們。
“阿婕,替我送送這位阿姨。我累了。”說罷,袁行舟又忍著疼痛將頭轉向裏邊。
婦人用手背抹了一把眼睛,看了看康婕,眼神無助而絕望。
送走婦人後,康婕回到病房中,納悶地問袁行舟:“這個阿姨是什麼人呀,怪怪的,我看她一路都在哭。”
“別煩我!”袁行舟吼了一聲。康婕莫名其妙被嚇了一跳,想發火,看袁行舟躺在病床上痛苦不堪的樣子,隻好強行忍下。
病床上的日子極其難挨,但袁行舟還沒等到出院那一天,他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省紀委調查組兩位工作人員,在一個陰雲密布的早晨走進病房,很客氣但很嚴肅地向他詢問了一個讓他心驚肉跳的問題:
“袁行舟同誌,打擾你養病了。有人反映,你和孫德燦交往密切,請你具體談一談,你和孫德燦之間的交往,有沒有逾越黨紀國法的地方?”
袁行舟故作鎮靜,露出一副很誠懇但又很虛弱的樣子,用低沉嘶啞的聲音說:“孫德燦因為工作上的關係,時常有來找我,一來二去,我們比較熟悉。在外人看來,我好像和孫德燦走得比較近,實際上都是談工作。但我不否認,我偶爾有接受他的一些超標準接待,逢年過節時,他送一些土特產和煙啊酒啊什麼的,推辭不了,我也收下了,同時也回贈一些東西給他。我知道,從嚴格意義上說,這違反了領導幹部廉潔自律的有關規定,是不對的。但人情事故實在無法拒絕。除此之外,沒有什麼不正常的交往。”
“是嗎?就這些了?真的沒有別的嗎?”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人射來兩道犀利的目光。
“沒有,絕對沒有,我以黨性和人格保證。”
“這話聽著怎麼這麼耳熟?哦,孫德燦剛進去的時候,也是這麼信誓旦旦地向我們保證。可後來呢,他不照樣一件一件地交代了自己的違紀違法問題嗎?袁行舟同誌,你再好好想想。”“眼鏡”的語氣有揶揄、有諷刺,也似乎暗示著什麼。
“真的沒有。哦——”袁行舟故意按住胸口,皺緊眉頭,若萬分痛苦狀。
“眼鏡”和同事對視一眼,委婉地說:“袁行舟同誌,不打擾你休息了。你如果想到什麼,或覺得有什麼話要對我們說,請和我們聯係。為了便於有關案件調查工作,請你配合我們,在這一段時間,不要離開海川。這是我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