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巧巧把莊票塞給豆花就要走,田青叫住裘巧巧,“這錢你拿回吧,製革廠需要資金周轉。”
“你們是不是還記恨我?”
“說什麼呢?”豆花嗔怪道。
“裘巧巧,隻要你不記恨我就成了。”豆花很真誠地看著她。
裘巧巧的淚水湧了出來,也不再說什麼,快步離開了。
龔文佩感歎裘巧巧變了。
“誰都在改變。好了,各位請回吧,我們走了!”田青坐在車老板的位置上一揮鞭子,李義和巴特爾跟了上去。
走到包頭城外的一條岔路口。田青停下車來,“李義大哥,你們也不要送了。我們也沒有什麼怕搶的了嘛!”
“那好,我回大青山等著你!後會有期!”
兩個人打馬走了。
田青上車走上了回家的路。
梁滿囤帶領著駝隊在草原上行進。張副官帶著兵丁,騎馬走在駝隊兩邊。來到大青山下,駝隊停下該打尖了。
張副官一聲令下,拉駱駝的腳夫和兵士們分開坐成兩個圓圈,點起了篝火,火上烤著羊肉和饃。
張副官和梁滿囤單獨在一起對坐著吃喝。此時張副官已經打好了主意,“梁董事長,吃飽了?”
“吃飽了。”
“你來,跟我來一下,我有事要說。”張副官先朝樹林走去,梁滿囤滿臉狐疑地跟了過去。
梁滿囤跟張副官進了樹林,張副官站下回過身來說:“今天是幾兒了?”
“民國十四年三月初八。”
“這個日子你可要記住了。”
“為什麼?”
“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他拔出槍來。
梁滿囤嚇得發抖,“別別別價呀,你我可是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啊!”
“你說得沒錯。不是我要殺你,是吳玉昆要殺你。你這個人哪,知道為什麼吳玉昆會把田青的貨交給你賣,還分給你三成的貨款麼?他是不知道怎麼才能把貨賣掉。可是現在他知道離開你也一樣能把貨賣出去了,你的三成貨款也變成駱駝背上的皮革了。你說你還有用麼?”
“那、那他也不能卸磨就殺驢呀?”滿囤叫道。
“磨都卸了,他還留著驢有什麼用?白給你草吃?”
梁滿囤後退:“好好好,反正,我分的錢已經變成貨了,你們拿走吧,我就算是落個白忙成不?”
“不成。你活著會壞了吳師長的名聲,還是把你的嘴封上的好。”
梁滿囤轉身就逃,他繞著樹跑曲線,張副官連開三槍全打在樹上。梁滿囤拚命奔跑,張副官在後邊緊追不舍,一麵追一麵開槍。
梁滿囤跑出樹林,直奔自己的馬匹。
兵士們和腳夫們早已經被槍聲驚得站起來,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梁滿囤飛身上馬,沒命地打馬逃去。
張副官跑出樹林,從一個士兵手裏奪過長槍,舉槍瞄準,一聲槍響,梁滿囤在馬背上晃了幾晃,跌下了馬。
張副官提著短槍朝梁滿囤走了過去。
受了傷的梁滿囤雙手撐起身子,回頭看見向他走來的張副官,嚇得奮力向前爬去。張副官已經走到他的身邊。梁滿囤絕望地停下來,哀求道:“張副官,你留我一條性命吧!我願意給你當牛做馬!”
“不是我要你死,是吳玉昆不讓你活。”張副官一槍結果了梁滿囤。
張副官吹了吹槍口,放入槍套裏,走回駝隊。他對發呆的眾人說:“這個梁滿囤是個赤色分子。我奉吳師長的命令,將他正法了。現在駝隊聽我指揮。出發!”
李義和巴特爾聽到了槍聲,兩人在山坡下麵下了馬,摸上山坡伏下身來,探頭朝對麵山下看去。他們看見駝隊走遠了,而地上躺著一個人。
“過去看看。”李義招呼著同伴。
李義和巴特爾飛馬跑到了梁滿囤的身邊。巴特爾把梁滿囤翻了過來,“這不是梁滿囤麼?”
李義朝篝火處跑去,他四下看了看。“駝隊的印記絲毫不亂。看樣子,梁滿囤就是官軍殺的。走,我們把這個消息告訴田青!”
兩個人上了馬,飛快地離開了。
田青的大車在緩緩行進著。
李義和巴特爾飛馬奔來。抱著孩子坐在車上的豆花先看見了,“是李義大哥和巴特爾,他們怎麼又回來了?”
李義和巴特爾已經到了近前,“梁滿囤被吳玉昆的人打死了!”李義跳下馬,田青一震,“啊?在哪裏?”
“離這裏有三十多裏路吧。”
田青想了想,前麵不遠就是大車店了,他加快了速度。到大車店安排好了豆花娘兒倆,他上馬讓李義領著去看梁滿囤。
倆人到了出事地點,看見一匹草原狼因為聞到了血腥味,正向梁滿囤的屍體慢慢地逼近……田青掏出手槍,向天上放了一槍,草原狼聽到槍聲,掉頭跑了……
田青和李義跳下馬來,奔梁滿囤的屍體跑了過來。梁滿囤仰麵躺在草原上,身下是一大攤血跡。田青看見梁滿囤的眼睛瞪著天空,不忍地閉上了眼睛。
“我們再晚來一點兒,他就讓狼吃了。”
田青睜開眼睛,搖了搖頭,蹲下身把梁滿囤眼睛合上,“李義大哥,來!搭把手,把他抬到馬上去!”
“田青,你要幹什麼?”
“我要把他帶回祁縣去。”
“田青,梁滿囤這種人,就應該讓他拋屍荒野喂狼!”
田青搖頭,“他畢竟同我姐姐做了二十年的夫妻!我姐姐一再囑咐我,不要報複他,不要恨他。我,我不能把他丟在這裏喂狼。”
“好吧!”李義蹲下身,抬起了梁滿囤的雙腳,和田青一起把梁滿囤的屍體抬上了馬……
抱著孩子的豆花坐在大車上,車在緩緩前行。車後轅上拴著馬韁繩,馬上馱著梁滿囤的屍體。田青神情落寞地搖晃著鞭子,他的眼前漸漸浮現出了當年他和梁滿囤和王南瓜搭伴走西口的情形。仿佛又看見自己、梁滿囤和王南瓜在扔鞋占卦;從匪窩裏逃出來之後遇上了白毛風,自己、豆花、王南瓜、梁滿囤擠在一起;法場上自己被救,梁滿囤和王南瓜興奮得流淚;梁滿囤被牛師傅痛打;自己知道梁滿囤變了心,在河邊痛打梁滿囤……
田青看看倒在馬背上的梁滿囤,長長地歎了口氣……
快到家了,豆花回頭看了一眼梁滿囤的屍體:“哥,到家了,還是先把梁滿囤埋了再進家吧。”
田青點點頭。
田丹丹的墳邊起了一座新墳,墓碑上寫著:“梁公滿囤之墓。”
田青站在田丹丹墳前:“姐,姐啊,我聽了你的話,沒有跟梁滿囤結仇,也沒有報複梁滿囤,現在,我把他給你帶回來了!”
田青默默地衝田丹丹的墳鞠了三個躬。
田青和豆花在田家大院門口停下了,看著高高的門樓,田青百感交集。
管家長順高興地報著信:“老爺!太太!少爺、少奶奶回來了!”
徐木匠和淑貞迎了出來,淑貞從豆花手裏接過孩子,喜不自禁地笑著:“哎呀!你看看我孫子這眉眼,生得跟豆花一模一樣。”
徐木匠也湊過來看,“可不是麼,男隨母女隨爹,這話一點兒不假。”
田青和豆花互相看看都樂了。豆花從淑貞懷裏接過孩子,“娘,我先回房去喂喂孩子。”
“去吧去吧,好好躺著歇一會兒,我已經吩咐廚房給我孫子接風洗塵了。”
淑貞看著田青,“兒子,你的氣色可不大好?怎麼了?是不是病了?”
田青笑了笑,“沒有啊,可能是路上風沙太大了吧?一會兒洗一洗就好了。”“你們兩口子怎麼連個信也沒捎,就突然回來了?”
“我不是想給您和徐伯伯一個驚喜麼?”
淑貞樂得合不上嘴,“是啊是啊,這一轉眼,連孫子都抱上了,喜事喜事!”
“田青,孩子剛出滿月,禁得起這麼長途奔波嗎?”徐木匠心疼地責怪著。
“徐伯伯,我的兒子哪有那麼嬌氣。我尋思青青長大了,進了縣裏學堂,你二老太寂寞了,我把小的帶回來給爺爺、奶奶解解悶。”
“可不,這青青一轉眼就長大了,我這心裏還真是沒著沒落的,這回好了,接班的來了。青青這孩子可有出息啊!每回考試全是第一名。”淑貞誇獎著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