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3 / 3)

王南瓜也說這叫人家騎馬我騎驢,回頭看還有一個推車的,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唄。

田青說了自己的想法,他想讓王南瓜和龔文佩往自己的公司裏投資。

王南瓜看著田青,“我掙的錢都存到銀號裏了,有利息。一年,一百塊錢就變成了一百零五塊了。下崽!這不挺好麼?”

龔文佩有點兒開竅了,“南瓜,你聽田青說。”

“你們知道麼?現在,口外所有大一點兒的製革廠的產品全都由我一家公司收購了,這樣,在恰克圖貿易上我就是獨家經營,這就避免了同行是冤家、自己人兄弟鬩牆兩敗俱傷的局麵,能保持一個最高的、但不失公平的價格。對外銷售的價高了,我對內收購的價也相應提高,廠家也能獲利,他們的產量也能大幅度增加,比如你一天賣十籠烤姥姥,能賺十塊錢。一天你要是能賣一百籠,是不是就能賺一百塊了?我的生意越做越大,賺得也就越來越多,當然就需要更多的資金投入。南瓜,你的錢放在銀號裏,一百塊錢一年才下五個崽兒,要是投到我的公司,一百塊錢一年就能下二十個崽兒!”

王南瓜和龔文佩都樂了,“那麼多?”

田青站起來看看鋪麵,“你看看,你這個蓧麵館,我認識它七八年了,還是老樣子,如果,你們還是這麼個經營法,小富則安,再過七八年,我敢說,它也還是這個樣子。你要是把錢投到我的公司裏頭,不出三年,本錢變利息,利息再當本金,你們兩個再吸收點投資——這個錢我可以出——你們就能開個大酒樓!”

“慢,你說得這麼熱鬧,我們投資給你,你有什麼好處?不光是為了拉幫我們這些患難之交吧?”王南瓜問。

田青笑了,“我,拿你們的錢賺我的錢哪!”

兩人馬上就決定了,“明天我把錢從銀號裏取出來。慢!我看看你手上帶的是什麼?鑽戒?!這麼大的個?!媽的媽我的姥姥,我們把蓧麵館賣了也換不來你這隻戒指吧?你可真舍得花錢!”王南瓜看著豆花的手,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可舍不得,可田青說,這是行頭。跟人談生意時,那些人都特別識貨,一看我手上的鑽戒,馬上就肅然起敬了,就非常信任我們了。”豆花解釋說。

龔文佩信服地點點頭,“這對。人是衣裳馬是鞍嘛,”

梁滿囤從蓧麵館一回來就進了自己的屋,正在吃山楂的裘巧巧看他臉色不大好,問他是不是跟誰惹氣了?滿囤隻說有點兒累了,巧巧扔給他一個枕頭,梁滿囤就躺下了。

不一會兒他又一下子坐了起來,“王南瓜!你笑吧,笑吧!有你哭的時候!”

“喲,你這是幹嗎呀!嚇了我一跳!”

“那個王南瓜,來包頭多少年了?還土得滿腦袋掉高粱花子。他今天在田青麵前,竟狗仗人勢,拿我開涮!”

“田青沒怎麼你吧?”巧巧更擔心的是田青。

“他?他肚子裏的墨水多,能裝著呢!今天傻大個子的酒席是他出錢辦的。你看看,他多會邀買人心吧!”

“這就是人家比你有心計。他對傻大個子都這麼好,你說跟他的人,哪個還不得對他忠心耿耿吧?”

“嗯,對!是這麼個理兒。我爹說過,這叫殺雞給猴看。我也要殺隻雞!”

裘巧巧樂了,“你要殺誰呀?”

“曹先生。過幾天就是他五十歲的生日了。我要出錢給他大辦壽宴。”

“哎呀媽呀,你這是殺雞麼?”

“反正就是給人看的意思。說起給人看了,我今天在蓧麵館喝傻大個子的喜酒,看見了豆花手指頭上戴了好大一隻鑽戒,黃豆粒似的!”

裘巧巧來神了,“真的假的?”

“我跟你撒這個謊幹什麼呀!”

“唉,我是問她的鑽石是真的假的?”

“這個——嘿嘿,我哪懂那個。反正不管是真的假的,都是給人看的嘛。你說這個田青,是不是臭顯擺?”

“要是真的,那可值老了銀子了。”巧巧眼熱了。

梁滿囤安慰自己,“那就不能是真的。你想啊,田青從打跟我簽訂契約,交我四百五十塊訂金以後,到現在也不過一年多的時間,他再能撲騰,能賺多少錢?假的,一定是假的!”

裘巧巧對梁滿囤的看法提出了自己的判斷,“那呀可是真沒準兒。你就說從打他估衣鋪讓官府沒收了到他置辦起三十峰駱駝的大駝隊,還能拿出四百五十塊大洋,付你皮革的訂金,也不過一年多時間吧?現在可又過了兩年多了,你知道他有多少個四百五十塊大洋啊!”

梁滿囤也相信了。“這個田青,屬孫猴子的,真能翻跟頭!邪,邪性!”轉而又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麼?“

“我叫個經理就覺得挺民國的了。你知道田青叫什麼?董事長!好像就他懂事,別人都不懂事兒似的。哼!”

“別管他了。你讓人再去給我買點兒山楂。”

梁滿囤剛要往外走,又回頭問:“巧巧,你估摸著,得什麼時候生?”

“還得七個月吧。”

“七個月。嗯,好,那時候,我們欠田青的訂金可就全還完了。等我們兒子生下來,這製革廠可就全是我們自己的了!”梁滿囤信心十足。

田青終於實現了自己的願望:田家大院終於回到了他手上。田青用手輕撫著田家大院大門上的那兩隻銅環,禁不住思潮起伏。幾年了?從走西口那天起,這個願望就在他心裏紮下了根,任什麼風雨也無法將它從心裏拔出去。從在裘老板的皮鋪做夥計開始,他經曆了多少磨難:剛剛有些起色,就離開了皮鋪拉起駱駝,那是為了和自己生死與共的豆花,為了自己的那份尊嚴;好不容易掙下了開店的錢,又被一起走西口的兄弟梁滿囤暗算,讓那惡棍吳玉昆趁機毀了店鋪;無奈之下隻得再次走上拉駱駝的路,再經受草原的風雨、土匪的攔劫……多虧遇上了講大義、一身正氣的諾顏王子,還有待自己如親生父親的徐木匠,一路支援自己保護自己,更有豆花的愛、娘的愛、死去的秀秀的愛,以及自己那個不爭氣的親爹偷偷的照顧……是這些親人支撐下了他的信念,讓他一步步艱難而執著地走了過來,讓他田青從一個空手走西口的青年,成長為一個成熟而幹練的商人,有正義感有良心同時也掙下了可觀資產的商人。

現今祁縣老老少少都知道田家大院的小少爺田青出息了、衣錦還鄉了。他憑著自己的本事,帶著母親堂堂正正地走回了田家大院。

當年的田家少奶奶淑貞又坐在了中堂的太師椅上。已經明顯見老穿著有些寒酸的夏三,手顫抖著在賣房文契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田青決定趕緊找人修繕,把它修得像當年的田家大院那樣氣派。

淑貞激動地抹了把眼淚,她對兒子講了當年周歲抓周的事,“你們的祖父在錦席上擺滿了各種寶貝、吃食、玩具。他老人家怕田青長大了像他爹一樣嗜賭,還擺了顆骰子,結果,田青抓到了一個算盤子。田青到底是靠算盤重振了祖業啊!”

淑貞領著田青和豆花在田老太爺的墳前擺上了供果和那張房契。

田青點燃三支香,拜三拜插進了香爐。

淑貞淚流滿麵地跪在田老太爺墳前,“爹啊,今天,兒媳來告慰您老人家的在天之靈了。您的孫兒田青,把田家大院從夏三手裏買回來了。您老人家要是地下有知,也該含笑九泉了!”聽著母親的話,田青的眼睛也濕了,回想這些年的經曆真是要多艱難有多艱難,可他到底還是走過來了。

田青又走了,他還有更大的抱負要去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