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2 / 3)

大門口傳來梁父的拍門聲:“親家母!丹丹!先生看你們來了。”

娘兒倆迎了出去,丹丹用手捂住胸口,咬著牙站了起來。

梁父仍然憤怒難平,“反正我不去!我就跟著兒媳婦丹丹過了!他梁滿囤壞了下水休了丹丹,可我們梁家沒休丹丹!”

淑貞和丹丹相互看了一眼。“親家,你也別生那麼大的氣,不管怎樣,滿囤也是你們身上掉下的肉!他媳婦懷孕了,想接你們過去照應照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淑貞心想自己真是猜對了。

“我們老兩口是他梁滿囤和裘巧巧養的兩條老狗啊?礙著他們了,他們就操著打狗棒,一棒子給打了出來。這回又用得著我們了,向我們扔了兩根骨頭,我們就搖著尾巴又回去了?沒門兒!”梁父大聲說。

梁母想說什麼,看看梁父沒敢說,又咽了回去。

丹丹勸道:“爹,看您說的,滿囤他媳婦懷上了,這咱們梁家不是就有後了嗎?您都盼多少年了?去照看照看小孫子也是應該的。”

“他們生的崽子不姓梁,姓裘!”

淑貞趕緊轉移話題,給賬房先生倒了杯水,“先生,您喝水。田青和豆花還好吧?”

“好好好。這兩口子聰明能幹、肯吃苦。他們平時除了在包頭,也往歸化、東勝、恰克圖跑跑。他們最近資金有些周轉不開,這回就沒往家捎錢。”

“他以前捎的錢還沒用完呢,隻要他們平平安安的就好。”淑貞放了心。

“田青這孩子每次往家捎錢,連我們老兩口子都一塊養了。自己生的兒子沒得濟,倒是得了田青和丹丹的濟了。”梁母感歎著。

“娘,我雖不是滿囤的媳婦了,可我還是你們的閨女,您怎麼淨說外道話啊?”丹丹說完,忽然劇烈地幹嘔起來,臉上冷汗直冒。

梁母嚇了一跳:“丹丹!”

“這孩子,就是不聽話,讓她去看看大夫,她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後天。我都快讓她急死了。丹丹,你要是有個好歹,我們這三老一小,可怎麼辦啊?”淑貞眼圈紅了……

“丹丹,我說句不太中聽的話,你可不像沒事,得去看看大夫!”賬房先生也看出來了。

梁父看了丹丹一眼,忽然從炕上下了地,“滿囤他娘,明天我們就去口外,不能再拖累丹丹了!梁滿囤和裘巧巧要是孝順呢,我們就在口外享上幾天福,他們要是不孝順,我看,我們這兩把老骨頭就扔在口外算了!”

“爹!”

第二天,梁父梁母就道別田家娘兒倆,再次走上了走西口的路。

走時,丹丹從兜裏掏出一雙漂亮的老虎臉嬰兒鞋遞給梁母,“娘,梁家有後了,雖說不姓梁,可也畢竟是滿囤的血脈。我連夜給孩子趕做了一雙鞋,麻煩您捎給滿囤,別說是我做的,就說是您做的。”

梁母一把抓住了丹丹的手,“丹丹,娘的好丹丹啊。我們梁家虧欠你啊!”

“別這麼說啊。親家,親家母,天不早了,快上路吧。到了包頭,要是能見到田青和豆花,給他們帶個話,就說我們挺好的,青青也越來越懂事了,讓他們好好做事,不用惦記家,也不用往家捎錢,夠花。”她從懷裏掏出一封信,遞給賬房先生說,“先生,這是青青給他爹娘寫的信,麻煩您轉交給他們。”

青青揮著小手:“爺爺,奶奶,祝你們一路平安!”梁家夫婦感動地一邊揮手,一邊流淚。

丹丹拗不過娘,梁家二老走後她就去看了大夫。

白發銀須的胡大夫號了脈。他看了看丹丹的臉色,吸了一口冷氣:“姑娘,你是長期氣血壅滯,集結在胃裏邊了。你自己摸一摸,按一按,是不是有塊硬東西?”

丹丹自己按了按,是有一塊硬東西。

“姑娘,我先給你開一服舒血散淤的藥吃吃看吧。有機會你最好到太原去看看西醫。我得跟你說實話,你的病,吃我的中藥,隻能緩解,要想把這塊東西化開可不容易。你聽明白了麼?”

“大夫,請您實言相告,我是不是得了什麼要命的病了?”

胡大夫沉吟半晌,同情地看著丹丹,“姑娘,你怎麼不早點兒來看大夫啊?如果……”

“大夫,謝謝您。”她強忍著站了起來,向外走去。

胡大夫站起身,“姑娘,我還沒給你開方子呢。”

“不麻煩您了。”丹丹捂著上腹,蹣跚著走出了門。在門口她碰上了私塾黃先生,兩人道了好,丹丹強裝著沒事人似的趕緊離開了。

黃先生狐疑地看著丹丹的背影,一轉身走進了藥鋪,“胡大夫,問問您,剛才有個姑娘是不是找您給看過病?哦,她是我從前一個學生的姐姐。她得什麼病了?”

胡大夫可惜地搖搖頭,“胃裏長了一塊硬東西。病入膏肓,我也是無回天之力了。說句不好聽的話,她沒有兩年活頭了。”

“啊?這……唉!這姑娘的命怎麼這麼苦啊!”黃先生搖搖頭。

丹丹裝作沒事似的進了家門。青青正蹲在地上全神貫注地看螞蟻搬家。他抬起小臉,問丹丹:“姑姑,這些小螞蟻真勤快。剛才,有隻小螞蟻叼了一顆米粒,米粒比它還大好幾倍呢,它真了不起!”“是啊。我們走西口的那些山西人,像你爹你娘,他們都像一隻隻勤勞的小螞蟻,把家搬得越來越大,有的還蓋起了大院套……”丹丹想起了自己走西口的弟弟、梁滿囤,想到了自己的病,不由得暗自傷心。她心裏明白自己怕是見不到他們了。

丹丹對娘隱瞞了自己的病情。

梁父梁母和賬房先生坐在大車上進了包頭城。

梁父無意間看見了坐在茶棚裏喝茶的田耀祖,他怔了一下,揉揉眼睛又使勁看了看,連忙擺手叫住了車把勢,“停車!停停停!”車把勢刹住了馬車。

田耀祖也看見了馬車上坐著的梁父,不由一怔。“茶房!錢!”他扔下茶錢就走。

梁父趕快手忙腳亂地下了車。“你們先等我一會兒!”他朝田耀祖追了過去。

田耀祖急匆匆地走進了棺材鋪,對一個夥計說:“快攔住後邊的那個人!他要是問起來,你就跟他說我姓錢!記住了?”

夥計莫名其妙地點了點頭。

梁父追進了棺材鋪,夥計伸手攔住了他,“哎喲!您來了?我這正好有口剛剛打出來的紅鬆棺材,都漆好幾遍了。家裏死了什麼人哪?”

梁父氣得一瞪眼睛:“你這小夥子怎麼說話呢?誰家死人了?我是來找人!”

夥計樂了:“找人?您上棺材鋪來找人?我們這除了棺材和我這個會喘氣的,哪有活人呢?您要找人快去別處找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