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 3)

李義笑了,“你挺懂行啊?幹過吧?”

田青笑了,“我沒吃過肥豬肉,還沒見過肥豬走?”

“你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姓龔的侄子是要放的,不過得姓龔的認可拿錢贖人。我聽大當家的說,姓龔的一口咬定他是小本買賣,沒錢。那,就隻有兩個肉票一塊兒撕了。”

“可我聽說,他的確是小本經營,沒有多少錢。”田青說情。

“那是他沒經過山裏豹子熬鷹。熬上兩天,他就有錢了。”李義沒當事兒。

“熬鷹?什麼熬鷹?”

李義指點著田青,“雛兒!新抓來的一隻鷹,凶!狠!傲!你把它的腿綁放在架子上,它飛不了吧,然後換人輪流看守,隻要它一閉眼睛想睡覺,你就捅它一下子,它馬上又凶巴巴地又叨又鵮的。你別理它,等它凶了一會兒,又困了,剛一閉眼,你再捅它一下子。”

“讓它熬夜不睡覺?”田青想這是什麼鬼點子啊。

“不止是夜裏不讓它睡,白天也不許它閉眼。就這麼熬上三天,再凶再狠再傲的鷹也得低頭,對你百依百順。”

田青明白了,他剛要說情,被李義岔開了,李義問他叫什麼,“聽大當家的說,你的功夫也不錯。”“我叫田青。”

李義怔了一下,“田青?山西祁縣人?”

“是。”

“祁縣田家莊有個田家大院你知道不知道?”

“我就是田家莊的。”

“田家大院有位叫淑貞的少奶奶,你可認識?”

“你怎麼知道?”

李義眼睛一亮,“你真認識?”

“那正是家母。”

李義一把抓住田青的手,激動地說:“我見過你,不過,那時你還在少奶奶的懷裏抱著呢。”

田青也愣了,“三當家的,此話從何說起?”

李義抓起田青的手,“大少奶奶可好?”

田青蒙了。

“你跟我來,咱們慢慢說。”李義拉過田青就走。

李義把田青拉到了自己的房間,紅著眼圈講了自己童年的遭遇。“唉!等我安葬好父母,趕到田家大院時,才知道田家大院讓你父親輸給別人了。我不得已離開了大少奶奶,這麼多年過去了,心中一直沒忘恩人,一直在等待時機報答你母親。”

“你還有個姐姐,她怎麼樣?”

田青歎了口氣,“家道中落以後,母親帶著我們姐弟二人艱難度日。姐姐在九歲的時候就給人家去當童養媳了。她丈夫,就是梁滿囤,這回也一起被劉一刀擄上山來了。”

“就是那個悶葫蘆,長得跟個矮地缸似的小夥子?”見田青點點頭,李義歎了口氣:“真是造化弄人啊……”

“三當家的……”田青叫了聲。

“田青兄弟,別叫我三當家的,叫我李義和李大哥都行。”

“李大哥,你這麼正直的一個人,怎麼跟劉一刀混在了一起?”

“唉!一言難盡哪!”李義歎了口氣。

那年李義拜別了淑貞,就走了西口。一路乞討著走到了殺虎口。趕上了一場大雪,差點沒凍死在一家門洞裏。幸好被那家人所救,正好他們老兩口沒兒子,他們就把李義收為義子,待他如己出,還送他進了私塾。李義的義父是做藥材生意的。殺虎口的戶部稅官的兒子用他爹收來的贓銀也開了一家藥材店。可是他義父的信譽好,來往行商都願意買他家的藥材。稅官眼紅了,就派人把一麻袋變質的天麻交給官府,說是他義父賣壞藥坑人。人抓起來,嚴刑拷打,刑訊逼供,硬是害得他義父當堂斃命。李義一氣之下,殺了那對稅官父子,逃上這黑土崖落草為寇,當上了土匪。

“真是逼上梁山哪!”田青聽完感歎道。

“不過,我出入綠林,為的是路不平有人鏟,事不平有人管。幹的是殺富濟貧、替天行道的事……”話沒說完,就聽二當家的在門外喊李義,“讓田青出來,山裏豹子想跟他切磋切磋。”

李義隻好跟田青走了出來。

門口已經聚了很多土匪,二當家的身旁站著山裏豹子,他臉上的刀疤泛紅,更顯得麵目猙獰充滿殺氣。李義心頭一緊,“二當家的,我看就算了吧。免得傷了和氣。大家吃飯去吧!”

“別價呀!頭一撥人吃飽了,正好消化消化食兒。大夥說是不是呀?”“哪個裝熊,不敢比試,他的功夫就是師娘教的!”

二當家的話引來一陣哄笑。

山裏豹子也不說話,一縱身跳起來,一掌向田青劈了過來。田青非常靈巧地閃過,眾人發出一片驚歎聲。

山裏豹子火起,出了狠招,一掌打中田青,逼得田青後退數步才站住腳。眾人的叫好聲,激得山裏豹子興起,不斷地向田青進攻,又一次把田青打倒在地。王南瓜咧著嘴,閉上了眼不敢再看。梁滿囤嚇得直躲。

“怎麼了?要麼你叫我一聲爹,要麼站起來,我不打躺在地上的人。”山裏豹子說。

田青看見了人群後邊走來的劉一刀,抹去了嘴角的血,衝著劉一刀說:“大當家的,快讓這位弟兄停下來,免得誤傷了自己人!”劉一刀卻說:“比武講的是當場不讓步,舉手不留情。生死傷殘,各安天命!”

田青火了,“那我就對不起了!”他一躍而起,出手極快地攻擊山裏豹子,在田青連續快攻下山裏豹子很快露出了敗相,正當人們驚訝不已時,田青一掌把山裏豹子打得飛起向後退了數尺趴落地上。田青一拱手:“承讓!”說罷,抬腳要走。

山裏豹子惱羞成怒,從一個土匪腰間拔出刀來,從後邊劈向田青。梁滿囤嚇得張大了嘴,李義和王南瓜同時叫道:“田青當心!”

田青並未回身,他隻是向旁邊一閃身,隨後抓住山裏豹子的手腕子奪過刀來,刀反架在了山裏豹子的脖子上。二當家的驚呼:“住手!”他從腰間拔出了手槍,對準田青。

田青看著劉一刀,“大當家的,是生死傷殘、各安天命嗎?”

“這個……”劉一刀不知怎樣決斷。

田青一下子把刀剁在地上,他大步走開了。

山裏豹子衝著劉一刀單腿下跪道:“山裏豹子心服口服了!”二當家的把槍插回腰間罵道:“山裏豹子,你的能耐哪去了!”

李義和田青成了好朋友,“跟我學點春典。”

“什麼春典?”田青問。

“幹哪一行有哪一行的隱語。幹我們這沒本生意的,當然也有自己人聽得懂的行話。”

“就是黑話吧?”田青明白了。

“你這麼說也成。在江湖上流行著一句老話,寧贈一錠金,不教一句春。你我關係不同,為了讓你在山寨裏很快地站得住腳,我得把春典教給你。聽著,男人叫孫氏,媳婦叫果氏,老太太叫蒼果,大姑娘叫將抖,小姑娘呢叫抖花子,爹是老戧兒,娘是磨頭。哥哥呢,叫上排琴;兄弟叫下排琴。良家婦女叫子孫窯。”

田青笑了,“這個好記,子孫窯兒嘛,就是生兒育女的嘛。”

李義笑了,“嗯,你這麼說也許對。反正這是一輩輩傳下來的。我們出去幹活的時候,來了大兵,叫海冷。要是探子來了,叫鷹爪。”

“要是來個大官呢?”田青問。

“當大官的叫海翅子。”

“大就是海,翅子不對。那是宋朝明朝的官兒,帽子上帶翅子,大清的官應該叫頂子。現在的官是大蓋帽子了,應該改一改。”

李義也笑了,“這是祖宗傳下來的,可不能隨便改。”他接著說:“鄉下人叫科郎碼,傻子叫念攢子。”

“財主,是火點兒;窮人是水碼子。天是頂,地是躺;刮風是擺丟子,下雨是擺金。”李義又說了一大串。

“那下雪是擺銀了?”

“聰明。下雪是擺銀。酒是火山,肉是錯齒子……”

“錯齒子?那一定是肉燉得不熟,得使勁嚼。”田青樂了。

兩個人大笑起來。

梁滿囤見田青和李義打得火熱,有點吃味兒。見田青回來就問:“三當家的是不是叫你吃小灶去了?”

“不是,他也是祁縣人,跟我打聽打聽家鄉的情況。”

“我也是祁縣人,他怎麼不找我打聽呢?”田青一時語塞。

這時一個叫小不點兒的土匪驚魂未定地跑來,手指著外邊半天才說出一句:“那個姑娘,那個姑娘……”田青一驚,“那個姑娘怎麼了?”“大當家的要她當壓寨夫人!”

田青霍地站起來,“你聽誰說的?”

“我方才看見的。二當家的還說今天晚上有喜酒喝了。”小土匪說。

“田青,你別去惹事兒!”滿囤和王南瓜拉著他。田青一甩手,兩個人往後閃了個趔趄。王南瓜欲追,梁滿囤說:“算了吧,你攔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