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了電話,他閉著眼睛靜坐了許久,才默然地睜開眼睛,目光落在看著他幾次欲言又止的左蘭身上,痛惜而沉重地歎了口氣。
左蘭也是長歎口氣,神色黯然,“真希望我們的懷疑是錯的。”
“誰不是這麼希望呢?”李維民坐在椅子上苦笑,“在馬雲波的身上,我投入了太多的感情。從我們踏上東山的那天起,我的心就像掉在油鍋裏煎熬……”
這話倒是讓左蘭驚了一下,“從那天起你就開始懷疑馬雲波了?!”
“準確地說,那時候還叫擔心,不是懷疑。”李維民搖搖頭,看了看手表,時間已經不早了,他又站了起來,“好了,你去跟蘇康、艾超他們交代一下明天離開東山的決定吧。”
李維民也好,馬雲波也好,幹禁毒這麼多年,見過太多形形色色的人,經曆過太多風風雨雨的事,早就練就了一箱子麵具走天涯的本事。敲門聲響,門一打開,各懷心思,一個要攻一個要防的師徒倆一如往昔,親切熱絡,“師父,快進來。”
李維民哈哈一笑,一邊換鞋一邊說道:“我的鼻子最靈——隔老遠我就聞見燉肉的香味了。”他說著就抬頭往屋裏看,“於慧呢?”
馬雲波家還是老樣子,布置雖簡樸卻也溫馨素雅,桌子上已經滿滿當當擺了不少菜,聽見他喊自己,於慧圍著圍裙從廚房裏走了出來,見到李維民也是甚為熟稔地打招呼,“哎呀,李局長,現在要見你一麵可真難啊。”
李維民握手打招呼的動作幾乎是下意識的,於慧卻退了退,還是跟從前一個樣子,笑起來很靦腆,“別別,我手上都是油。”
“對不起,其實我早就想來吃你做的菜。”李維民收回手進屋,看著一大桌子色香味俱全的好菜不由得拍大腿,“不是跟雲波說了少做點嗎?這一桌子的菜!太豐盛了!吃不了一會兒我可要打包帶走啊!讓組裏的人也嚐嚐你的手藝。”
於慧不同意,跟從前一樣,沒把李維民當外人,“他們要吃,我哪天專門給他們做。李局,你今天必須得喝好吃好,不然我可生氣啊。”
“這你放心,雲波可以做證——每次吃完你做的飯菜,我都得吃兩粒加味左金丸,在外麵走一個小時才能坐得下來。”
“怪不得嫂子不樂意你來我家吃飯呢。”於慧笑得開心,說了兩句又回廚房忙活去了,轉身的時候看馬雲波還傻站著,眨眨眼叫他,“還傻站著做什麼,下酒菜不都做好了嗎?你們師徒倆先喝著。”
於慧,怎麼說呢……雖然態度沒變,情緒也正常,但李維民覺得她似乎比從前健談開朗多了,平時跟他打趣逗笑的話可沒今天這麼多。
跟著馬雲波一起坐下,接過他遞過來的酒杯,李維民鄭重提醒,“先定下規矩,今晚隻是喝酒吃飯,不談工作。”
馬雲波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笑著點頭,“正合我意,不談工作。”
於慧的手藝相當不錯,李維民自家媳婦兒什麼都好,就是不會做飯,這麼多年鍥而不舍地追求色香味,偏做出來的東西樣子看著雖好卻不能吃。李維民覺得自己這麼多年沒食物中毒都是個奇跡,之前住他們家的李飛寧可在學校食堂吃完才回家,就這事兒,這麼多年來一直是李夫人廚藝生涯中最大的恥辱。
後來馬雲波調到東山來,李飛緊接著也進了東山的禁毒大隊,跟馬雲波越來越熟,蹭飯就蹭成了習慣,李維民也是偶爾過來辦事的時候有空就到他家裏吃一頓家常解解饞。隻是如今,味道還是那個味道,心情卻再也找不回從前的那個心情了……
從狼吞虎咽到酒足飯飽,心滿意足的李維民放下筷子滿足地長出口氣站起來,“我去個洗手間。”
餐桌上,於慧的身子微微顫了一下,飯桌之下馬雲波緊緊握住她的手,指了指方向,“師父,洗手間就在那兒。”
“我還能不知道你家洗手間在哪兒?”李維民好笑地看他一眼,徑直出了餐廳。於慧緊緊盯著洗手間的方向,掌心裏全是冷汗,她慌亂無措地看著馬雲波,聲音有些發抖,“你把東西放好了嗎?”
馬雲波更緊地握了握她的手點點頭,於慧又想到了什麼,“上鎖了嗎?”
馬雲波盯著洗手間的門沒回答,沉默的神情一下子讓於慧如驚弓之鳥般差點站起來,“你怎麼不上鎖呢?你師父可是老緝毒警了!他哪怕聞味兒都能聞出——”
“沒事,相信我。” 馬雲波示意她不要這麼激動,篤定而平靜的態度像一劑定心丸,給了於慧十足的安全感,“你鎮定一點,不會被發現的。先把桌子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