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個聲音悠悠自遠處傳至:“魏忠賢今日要殺平兄弟,也不是易事!”
魏忠賢心中一震,循聲望去。
但見一人自遠處的橋上飄然而至。
那人雖徒步而行,卻是來得極快,須臾已至近前。
那人身材梧槐,青衣飄飄,神態悠閑,眉如遠山,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股逼人的氣勢。
魏忠賢看到那人,瞳孔中一陣收縮,殺意凜然的笑道:“你來了,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所以,我在等著你!”
那人悠悠笑道:“在下曾說過,我一定會向魏公公討回一個公道,所以今天,柳長風來了!”
來人正是江南柳家三少爺柳長風!
柳長風仰望長天,倏然長嘯。
嘯聲高亢,響逾雲天!
遠處的長街上忽傳出一陣密如驟雨的聲響,那響聲越來越烈,整齊有至,氣勢輝宏之極。
魏忠賢臉色不禁大變。
柳長風又淡淡笑道:“忘了稟告魏公公了,五城兵馬總督馮俊龍馮大人與保國公朱世勳朱侯爺已被柳某出手救出,正帶兵趕來平亂。”
聲音未落,但見長街盡頭塵頭大起,數萬計的人馬如潮水一般湧向午門。
為首正是九門提督馮俊龍與保國公朱世勳。
魏忠賢沈哼一聲,驀的縱聲大笑道:“他們現在趕來,又有何用,如今龍庭的大門已被攻破,崇禎小兒大致已落在本座的人手中了!”
他笑聲未落,上首一個聲音喝道:“好一個叛賊,竟敢大言不慚!”
魏忠賢心中大震,回過頭來,向大殿望去。
幾曾何時,殿內的打鬥之聲已停止。
一群數人自殿內走出,當中一人,正是當今大明天子崇禎皇帝。
身邊更有幾人,衣襟破碎,都帶了不同程度的傷,正是當今七大門派的掌門及各大長老。
但崇禎身邊卻有一人,黑衣蒙麵,雙目之中,精芒閃爍,攝人之極。
此人站在眾人之間,卻顯得身形格外頎高,氣勢巍峨,望之有若崇山峻嶺。
魏忠賢的臉色在須臾之間,不禁由紅變白,由白變青,陰晴不定,怒極笑道:“好極,好極!原來另有高人相助,恕在下眼拙,敢問尊駕是何方高人?”
他雖是麵向著眾人,但那黑衣蒙麵人卻知道,他是在對自己一人說話,當下搖了搖頭,淡淡答道:“你不必知道我的來曆,我本是不應該來的,既然如此,我也該走了!”
接著,轉向柳長風道:“柳兄,在下答應你的事,已不辱所托,理當告辭!這裏的一切就交給你了!”說完,身形一動,飄然向外行去。
徐如瑩臉色一片蒼白,淚眼朦朧,望向那黑衣蒙麵人的背影。
崇禎大叫道:“恩公,恩公……你等一等……”
那黑衣蒙麵人的身影漸漸遠去,一個聲音飄飄緲緲的傳回:“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皇上,你要好自為之!若他日你若失德於天下,自有人將的江山奪去!”
平一峰心中一震,忽然想起什麽,望向徐如瑩,說道:“我知道,我知道他是誰!”
徐如瑩點了點頭,幽幽歎道:“不管怎樣,他還是未拋棄我。”
這時候,九城兵馬總督與保國公已率大軍而至,重重將午門圍得如同鐵桶一般。馮俊龍與朱世勳帶了數百名侍衛高手趕至崇禎之前,跪地請罪道:“臣等救駕來遲,累皇上受驚,罪該萬死!”
崇禎歎道:“罷了,罷了,都快起來吧,你們能前來救駕,朕已經是很高興了。”旋大喝道:“來人啊,將逆賊拿下治罪!”
聲音一落,自兩旁立時湧出數百名官兵,揮刀向魏忠賢圍上。
魏忠賢驀的長嘯一聲,雙臂一揮,一股強大之極的勁氣向四下狂湧而出。那自四麵圍上的數百名官兵頓時發出一陣淒厲之極的慘叫,竟被魏忠賢所發出的氣勁硬生生的震得紛紛向後拋出,殘肢斷腿,四下飛散。數百官兵之中無一生還!
眾皆駭然。
柳長風急忙大喝道:“大家退下,不必徒作犧牲!”
魏忠賢卓立於午門之前,昂首厲聲笑道:“我還未敗!我還未敗!如今本座神功大成,天下無敵,試問當今之世,誰能阻止我?”
他滿頭的亂發飛舞,神情猙獰之極,宛如一個魔鬼的化身!
崇禎親眼見到他舉手投足之間,便已殺了數百人,如此神功,當真是匪夷所思。他心中大懍,環顧左右道:“怎麽辦?怎麽辦?眾愛卿,快來護駕!”
魏忠賢聞聲轉過頭來,目中凶芒畢露,喝道:“崇禎小兒,納命來!”身形倏的自眾官兵的重圍中拔起,直向崇禎掠去。忽然眼前寒芒一閃,一股淩利至極的刀氣自右前方迫至,魏忠賢冷哼一聲,屈指彈去。
“鏘!”
兩條人影各自向後飄落。
魏忠賢雙目似電,冷冷的盯著數丈開外的柳長風,沈聲道:“柳三少欲擋我之路?”
柳長風右手托刀,刀尖斜指地麵,凜然道:“魏公公一意孤行,柳長風隻好領教了!”
魏忠賢大笑道:“柳三少的刀名震天下,為當今武林後起中的第一高手,本座今日就殺你立威,試問天下之間,誰還敢與本座為敵?”聲音一落,雙袖一揚,袖中倏的射出數縷白芒,自背項部位沒入左右五名官兵的體內。
那五名官兵的身體頓時一震,目中露出茫然之色,忽的從地上平平躍起,站作一排,擋於魏忠賢之前,刀劍出鞘,疾向柳長風衝去。
柳長風一怔,那五名官兵己衝近,五柄刀劍,疾攻上來。他長刀一揮,平平掃出,這一刀招式雖平淡無奇,卻有橫掃千軍之勢。哪知那五各官兵身法竟是靈活之極,好似在傾刻之間,變成了五個一等一的高手。
五人身法倏進倏退,配合的緊密無間。
柳長風一刀之勢頓為落空!
五人刀光劍芒卻倏的暴漲,疾卷而上,將柳長風緊緊困在陣心。
崇禎見狀大驚失色,跺足道:“侯爺,馮大人,你們是怎樣帶的兵,竟反幫著魏忠賢這逆賊?”
朱世勳與馮俊龍二人聞言,連忙跪伏在地,額上的冷汗涔涔而下,呐呐道:“這……這個……臣等也不明白……”
這時候,敖狂刀帶傷走至崇禎身前,說道:“皇上休要責怪兩位大人,這幾名官兵已遭魏賊之毒手,在他們的體內,注滿了魏賊的功力,受人控製,身不由己。”
崇禎異道:“竟有這等事?”
舉目望去,但見魏忠賢站在距離五個官兵身後丈遠的地方,注目鬥場之中,雙手揮揚,姿式曼妙之極。在他的手上,卻有幾乎完全透明的細絲,聯係於五個官兵之間。
柳長風被困於五個官兵之間。
他身形飄忽,長刀揮舞。
五個官兵隻不過是傀儡。
真正與他決戰的,卻是一代奸宦魏忠賢。
但魏忠賢的一身武功,自五個傀儡的身上發揮出來,才更為驚天動地。
五個官兵之中,三人用刀,兩人用劍。
刀光如雪,劍氣淩霄。
每一柄刀,每一柄劍,都使出一種迥然不同的上乘武功。
五種不同路數的武功拚湊起來,竟成了一個可怕之極的陣勢。
柳長風在陣勢中衝撞。
那陣式就是一張大網,柳長風就是網中的魚兒。
敖狂刀顧不得自己沈重的傷勢,他極是專注的觀著柳長風所展現的的刀法,每一招他都看得很仔細,很認真!看著,看著,他覺得自己當真是老了;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
他不禁長歎道:“好刀法!”
刀光忽然大盛。
柳長風身形竟挾著一抹耀眼的刀芒脫網而出,刀勢倏的向下劃落。
這一刀沈滯而緩慢。
似是重逾千鈞!
五個官兵的身體忽自空中爆裂開來。
灰飛煙滅。
魏忠賢雙手驀的一輕,身體輕輕往後一仰,他不禁狂嘯,嘯聲穿雲裂石,嘯聲之中,他一拳擊地,氣勁向四麵漫延開去,地麵鋪的方磚立時化作萬點石雨向空際激射而去。
柳長風在空中。
他手中長刀揮舞,在身前布下一圈圈的刀氣。
石雨與刀氣相接,火星四濺。
魏忠賢倏的身形向上拔起,電光石火之間,兩條人影終於糾纏在一起。
然後交錯而過。
柳長風往後疾飄,他右臂忽向遠處飛出,血雨漫空撒落。
所有的人都不禁大驚。
如果柳三少手中的刀亦敗在了魏忠賢的“還嬰大法”之下,那麽當今武林,恐再也無人製得住魏忠賢。
柳長風的身形仍在往後飄,他足尖點落在一根折斷的旗杆上。
凜冽的北風吹來,他青衣飄揚,不勝蕭索。
魏忠賢身形著地,衣發飛舞,仰首狂笑不絕。
眾人望著他高大的身影,不禁自心裏生出一股寒氣。
卻在這時,隻聽得“咄”的一聲,一道血箭自他胸前射出,遍地豔紅。
將兵們都歡呼起來。
笑聲驀的一落,魏忠賢低頭向自己的胸前望去,眼中露出不能置信的神情。
一條斜斜的創口緩緩自他的胸前裂開。
鮮血狂噴而出!
魏忠賢驚恐之極的大吼一聲,步伐蹣跚的退後兩步,砰的一聲,仰麵倒跌在地。
原來,在兩人最後一擊之間,魏忠賢雖然斬斷柳長風一隻左臂,但柳長風的刀氣卻留在的魏忠賢的胸中。當魏忠賢喜極而笑時,他胸內的刀氣頓時迸發。
魏忠賢歿。
崇禎愕立了半晌,遂破泣而笑。
午門內外,頓時歡聲雷動。
九城兵馬總督馮俊龍與保國公朱世勳等紛紛拜伏在地,山呼道:“恭喜皇上,平定叛亂。皇上英明神武,德澤蒼生。萬歲,萬歲,萬萬歲!”
崇禎大喜道:“眾卿家平身,眾卿家都護駕有功,各自賞良田千畝,官加一等。”遊目四望,問道:“噫,柳三少在哪裏?朕要好好封賞他,令他在朝中做事,為朕分憂解難!”
他身邊的陸侍衛諂媚道:“皇上,依奴才看,不如封他做兩廠總提督,將來誰敢起來造反,就令柳三少取他的命。”
崇禎笑道:“不錯,朕就封他為兩廠總提督。快,快將柳三少給朕召來,嗯,太皇叔也到哪兒去了……”
柳長風與平一峰、徐如瑩漫步在京師城外的官道上。
在這裏,仍可聽到京城內歡聲雷動,整座京城都似沸騰起來了。
原來,魏忠賢伏誅的消息早已從紫禁城內傳出,迅速傳遍了大街小巷,家家戶戶都張燈掛彩,像過節一般,放起鞭來。
平一峰歎道:“魏忠賢這奸賊終於惡貫滿盈,大明的老百姓終於有幾日好日子過了。”
柳長風淡淡道:“那也未必,大明開朝以來,沒有幾代不是宦臣當道,這些宦官死了一個,自會又出來一個;死了一個劉謹,不久又出了一個汪直,汪直失寵,不久又長大一個魏忠賢。天下間的百姓,幾時有好日子過?”
平一峰道:“柳大哥,不知你將來有何打算?”
柳長風歎道:“柳某乃一介武夫,做不來什麽大事,如今又斷了一臂,更是心灰意冷。我這一趟回江南柳家,準備將柳家的事務全交由二姐夫婦二人打點,然後蕩跡天涯,四海為家,哦,平兄弟,你們二人呢?”
平一峰道:“現在魏忠賢伏誅,國家內患已定,但女真人卻在關外對我大明虎視眈眈。小弟與打算帶著瑩兒前往遼東求見袁大將軍,助他鎮守邊關。”
柳長風頷首笑道:“平兄弟不愧為將門之後,當年令尊精忠報國,所謂虎父無犬子,平兄弟也是壯誌淩雲啊!隻是徐姑娘如今武功盡失,你日後須得好生照顧她,不能讓她受了半分的委屈。”
平一峰肅然應道:“是。”不禁緊緊握住徐如瑩的纖手。
柳長風望向徐如瑩道:“徐姑娘,你不要責怪令尊,其實令尊的為人,當真令人敬佩,是一個通曉大義的英雄豪傑,而且,他真的對你很關心!”
徐如瑩低聲說道:“我從來沒有怪過他老人家。”
平一峰忽然想起一事,說道:“哦,原來那個黑衣蒙麵人一定就是徐教主了?”
柳長風道:“不錯,這些天來,他打聽到徐姑娘落在魏忠賢的手中,卻知魏忠賢如今魔功大成,恐打草驚蛇,所以才不敢稍動。我與他見麵,也是在昨日,卻是一見如故。徐教主答應我,在必要時出手救下崇禎皇帝,他雖與朝庭為敵,卻能衡量輕重,可謂君子風範。”
徐如瑩雙目噙淚,說道:“按照本教教規,我脫離教中以後,他老人家是不能私下來見我的,他終是不放心我。”
平、柳二人聞言,不禁惻然。
柳長風長歎一聲,說道:“好了,柳某要同你們就此別過了,將來我想起你們時,自會到遼東找你們的。”
平一峰與徐如瑩的臉上露出不依的神情,澀聲道:“柳大哥珍重!”
柳長風長笑一聲,揚長欲去。
忽然,身後一人大叫道:“柳三少,柳三少,等一等!”
眾人回頭一看,但見一條人影自京城方向疾馳而出,到了近處,原來竟是當今四大無上宗師之一的敖狂刀。
敖狂刀剛剛受過傷,這一陣奔跑,已顯得有一些氣喘。
他追上柳長風,笑道:“你一人不出聲就走了,難道是瞧不起我敖狂刀的刀法麽?”
兩人相視而笑,身影越來越遠去,終於消失在北風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