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章 決戰前夕
“本座有事稟告九千歲!”
田爾耕穿過一條幽暗的甬道,終於到達一座緊閉的石門之前,石門兩旁是由阿七與“天地六君”把守。田爾耕雖是西廠大總管,又是魏忠賢的幹兒子,卻也對這個小太監和幾個老怪物不敢殆慢,說話時謙躬畢盡。
阿七皮笑肉不笑的道:“原來是田大總管駕到,本來田大總管身份特殊,九千歲不會不見你,隻是現在正是他老人家練功的緊要關頭,令六位前輩在此護法,任何人都不得入見!”
田爾耕麵色一沈,阿七這小太監雖是魏忠賢身邊的紅人,但身份地位與自己實相差太遠,這小奴才竟然如此不識抬舉!他強忍著心中的不悅,冷冷道:“此事關乎著九千歲的宏圖霸業,你敢攔阻本座?”
阿七目中精芒一閃,正欲說話,忽聞一個洪亮的男子聲音自身後的石門內傳出:“阿七,讓他進來吧!”
田爾耕機露驚容,聽出這聲音並不似出自於太監那種又尖又細的嗓子,難道裏麵除了那位高權重的九千歲魏忠賢,還另有外人?
阿七神情一斂,恭聲道:“是,田總管請!”
身後兩扇石門自行往兩旁掀開,裏麵現出一個廣闊的殿堂,這間大殿的建築模式竟近乎於皇庭,殿宇高闊,白玉為階,四壁明珠璀璨,端是富貴逼人。
大殿盡頭的白玉階上是一張寬大的金黃色長榻,一個頭頂高冠的錦袍老者跌坐在榻上,兩旁的的龍形扶手內不時噴出嫋嫋清煙,縹縹緲緲的繚繞於大殿之內,田爾耕站在殿門之前,便已嗅得一股似蘭非蘭,似麝非麝的清香。
正是西域諸國向大明天朝進貢的龍涎香。
龍涎香是當今世上罕有的珍奇,功能益氣延年,也隻有當今的天子才有資格使用,單論這一點,魏忠賢也可被罪誅九族。
但田爾耕知道,魏忠賢的大逆不道,何止於此!
而普天之下,還不曾出現膽敢站出來治他的罪之人。
那錦袍老者跌坐在煙靄嫋嫋中,自有一股莫可仰視的威儀。
田爾耕躬身而入,向前行進五步,俯首下跪,恭聲道:“孩兒參見爹爹!”
那錦衣老者淡淡道:“爾耕我兒,起來說話!”聲音仍是雄渾厚亮,中氣十足,絕不是魏忠賢那又尖又細的嗓音。
田爾耕臉上不禁露出愕然之色,忍不住抬起頭來,問道:“你……你……是誰?”
“大膽!”那人驀的沈喝一聲,聲音鏗鏘,震得大殿之內嗡嗡作響,田爾耕心中一顫,頓時汗透全身,一時不敢站起。
過了半晌,那人忽又大笑起來,發出一個又尖又細的聲音道:“爾耕,你是否是覺查出為父的聲音有所改變?也是難怪,為父忘記了提醒你了,如今我的‘還嬰大法’已漸臻圓滿,不僅聲音在變,而且體內其它部位也在變,現在你明白了嗎?哈哈……”
他緩緩說出的這一段話時,聲線竟是起伏不定,時而尖細,時而渾厚;就像分別是由一男一女在交替著說話。
田爾耕心神頓為大震,叩首道:“恭喜爹爹神功大成,千秋成世,一統天下!”
魏忠賢洪聲大笑道:“好,好,千秋萬世,一統天下!”笑聲驀的一落,沈聲說道:“我兒行色如此慌張,究竟有何事稟奏?”
田爾耕自地上站起,上前兩步,躬身道:“啟稟爹爹,孩兒得到關外傳到的密報,探得努爾哈赤已於數日之前歸西,並由他第八子皇太極接任皇位。”
魏忠賢聞言沈呤半晌,驀的大笑道:“死得好,死得好,更省了本座的一些功夫,哈哈!”
田爾耕愕然道:“爹爹為何如此振奮,努爾哈赤一死,那爹爹與女真人之間的協議不就完了嗎?”
魏忠賢冷哼道:“我兒怎還不明白,蠻夷之邦,豈能信之。我與努爾哈赤之盟,本為互為利用,毫無誠信可言。這老東西乃當今一代豪雄,無論權政、軍事,當世無倆。他死得好,否則他日本座起事後,還不知怎樣對付這個奸滑的老東西!”
田爾耕麵露遲疑之色,說道:“但據聞皇太極之才,較之其父,尤有過之而無不及。由他持掌朝政,恐仍是難以應付。”
魏忠賢目中露出兩道睿智的光芒道:“爾耕我兒勿須擔憂,皇太極雖文才武略均為出眾,但努爾哈赤死後,八旗並立,各有實力。其餘如代善、阿敏、莽古爾泰三大貝勒手握重兵,絕不可就此善罷幹休,由他們牽製皇太極,本座在十年之內,自可高枕無憂了!”
說罷,長衣一閃,人已自榻上站起,悠然歎道:“我也該是時候進一趟宮中了!”
田爾耕心中一震,舉目望去,這才發現魏忠賢身上的變化來。
原本銀發如霜,如今竟然是黑白相間,臉上的光澤更是紅潤滑嫩,仿佛在這短短一段時日之間,竟年輕了數載!
魏忠賢的大轎一行直接進入紫禁城後宮之內,隨行約三十人,分別屬錦衣衛、東西兩廠的高手,刀劍輝映,氣派宏大。沿途官吏、侍衛,皆跪拜一地。可見這個當朝九千歲之威儀,尤在當今天子之上。
穿廊越苑,已至一座金碧輝煌的樓閣之前。
大轎就此停住,一旁的阿七躬身上前撩起轎簾,魏忠賢一襲錦衣玉帶,緩緩自轎出跨出。
樓門的數名太監宮女立時拜伏在地,高呼:“參見九千歲!”
魏忠賢揮袖道:“罷了,罷了,都起來吧!快去向娘娘通傳一聲,說本座前來向她請安了!”
聲音一落,立刻有一名宮女向裏麵跑去,片刻的功夫,便已轉回,行至魏忠賢身前,婷婷下拜道:“娘娘有旨,請九千歲入見!”
魏忠賢鼻中哼了一聲,舉步向裏走去。左右穿過兩條長廊,已至一寬闊的房屋之內。
但見屋內裝飾當真是富麗堂皇之至,綾羅綢緞、古器珍玩,俯仰皆是。右首正中,是一張軟榻,在軟榻的旁邊,放置了一張古香古色的梳妝台,梳妝台上,豎了一麵光潔的銅鏡,銅中映著一張美妙的臉旦,雖是徐娘半老,但眼角含媚,肌膚勝雪,風韻尤存。
鏡中那婦人在梳妝台之前背向而坐,幾個丫鬟隨侍身旁。
魏忠賢放輕腳步,行至那婦人的身後,尚未說話,便聽那婦人道:“今日兒是什麽風,將九千歲的大駕吹來了?”聲音清脆,竟如同出自十七八歲的少女之口。
魏忠賢躬身笑道:“不敢,老奴特前來向娘娘請安。”
那婦人緩緩自座上站起,轉過身來,展顏笑道:“你這好奴才,實教本宮心裏掛念得很,好長一段日子不見你的蹤影,難道你已忘了本宮了麽?”
魏忠賢躬身上前一步,伸出雙手,輕扶著那婦人的手臂,諂笑道:“娘娘息怒,這些日子未來向娘娘請安,實是朝中事物凡多,脫身不得!”
那婦人目中媚絲流轉,輕聲笑道:“罷了,本宮也知道你的事物繁忙!”轉過頭來,向侍立於側的幾個宮女吩咐道:“你們都下去吧,本宮自有魏公公伺侯!”
宮娥們聞言,盈盈一禮,紛紛退了下去。
那婦人調過頭來,目光望定魏忠賢的臉上,妖媚的笑道:“你這奴才啊,十多日不見,你竟變得越來越年輕了,不僅頭發也黑了,連聲音也變得更動聽了!魏郎呀,你是不是已將神功練成了?”
說著,腰肢輕擺,整個身子竟全偎依進了魏忠賢的懷中。
魏忠賢將嘴湊在那婦人耳邊道:“雖未大成,卻也離此不遠矣。”
那婦人雙手勾住魏忠賢的脖子,目中竟是熾熱如火,春意昂然,吃吃笑道:“你可要用功一些,本宮快等不及了。”
魏忠賢柔聲哄道:“小寶貝,快了,我們的好日子就要來到了!將來本座君臨天下之時,你就是皇後!”
那婦人臉露幽怨之色,輕歎道:“本宮這些年來,雖得皇上的敬重,但我畢竟並非他的親生娘親,隻是一個乳娘的身份,有今日今時之地位,已是到了極至,說不定那一天後宮的那一位得勢的妃子心裏不高興,便可將本宮一棍打架原形。”她說到這裏,身子倦伏在魏忠賢懷中,不禁簌簌作顫,顯然是久經宮廷中的鬥爭,早如驚弓之鳥。
原來,這婦人便是當今聖上的乳娘客氏。
天啟皇帝的母後早亡,自幼為客氏所帶大,登基之後,不忘哺乳之情,遂封客氏聖德娘娘,供奉於後宮,享盡世間榮華富貴。但客氏初償到權勢的甜頭,想到自己終非皇帝親生之母,恐地位難以築固,並查覺了宦官魏忠賢的野心,遂暗中與其聯手,欲謀大明朝的天下。
客氏頓了一頓,又幽幽道:“當年之所以本宮暗中助魏郎得到‘還嬰神功’的秘笈,就是看中你定非池中之物,魏郎,你他日君臨天下之時,絕不能辜負本宮啊!”
魏忠賢嘴角露出一絲森寒的笑意,卻是一閃即逝,客氏的臻首深埋入他的懷中,更是不曾見到。他右手輕撫著客氏的背脊,用一種極富有磁性的聲音道:“隻要你乖乖聽話,助本座奪得朱家的王朝,本朝定然也令你母儀天下,做一個世間上最有權勢的女人!”
客氏被奇異的聲調弄得芳心大亂,嬌喘籲籲的道:“魏郎啊,你要人家如何幫你?”
魏忠賢目中流露出兩道森冷至極的殺機,一字一句的道:“現在,是你向小皇帝下最後一帖藥的時候了!”
客氏嬌軀一震,臉上紅潮退盡,過了半晌,才顫聲道:“小皇帝對本宮素來甚為敬重,若不是為了魏郎,本宮當真是難以下手。”
魏忠賢將客氏的身子扶正,自懷中掏出一個錦盒,遞到客氏的手中,說道:“這裏麵是西域之地盛產的‘無心果’,性味甘甜,世間少有。它本身是無毒性的;而明日禦膳之中有一道菜曰‘大肚羅漢’,是一個胡瓜裏麵配以十六種罕見的野果做成,這道‘大肚羅漢’也是無毒的。但是,如果有人先服下西域的‘無心果’,再品嚐這道‘大肚羅漢’,體內就會產生一種巨毒,傾刻之間,七竅流血而亡。”
聽到這裏,客氏不禁花容色變。
魏忠賢兩道銳利之極的目光落在客氏的臉上,冷冷道:“你的心裏是否後悔了?”
客氏心中一凜,呐呐道:“不,不,本宮隻是覺得心裏很怕。”
魏忠賢森然道:“若要成大事,就要做出一定的犧牲,你心裏是不是覺得小皇帝對你很好,所以你不忍心下手?但是你要想一想,你若不對他下手,我們的事終有一日會敗露,到時落到他的手裏,隻怕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客氏低聲道:“這一點,本宮明白。”
魏忠賢右手輕輕撫mo著她的臉頰,聲音變得柔和起來,細聲道:“你明白就好!明日退朝之後,你就將這盒‘無心果’給小皇帝送去,親眼看到他吃下。他死了之後,膝下並無子嗣,本座便推舉他弟弟信王由檢接位,信王年僅十六,自小貪玩,胸無主見,由他做一段時日的皇帝,待本座功成圓滿,完全做回一個正常的男人之後,再從朱由檢那小兒手中奪過帝位,更是易如反掌!”
他的目中露出興奮之極的光芒,將嘴湊近客氏的耳邊,最後說了一句:“到那時候,你就再也不會寂寞了!”
客氏聞言,嬌靨上又生出一抹紅暈,禁不住心中一陣狂跳!
平一峰漫步於漠漠的古道上,兩旁的敗草禿木,給人一種淒涼的感覺。他本來欲回到“麒麟鎮”找錢世寶打聽徐如瑩的消息,但剛一下了“慈雲庵”,就聽到了另一個驚人的消息,江湖上傳言,柳三少被逐出江南柳家,而江南柳家的高手欲在四日後於太原“崇寧寺”約戰柳家的三少爺柳長風。
與柳長風分別數十日,終於有了他的消息!
平一峰心中不禁一陣溫暖。
__故友無恙乎?
柳三少雖然是武功蓋世,但麵對著江南柳家的人,他的長刀是否會出鞘呢?
平一峰心中不覺暗為故友擔心起來。他隨即調轉方向,一定要在四日之前趕到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