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雲庵”的大門緩緩向內掀開了來,接著自門內走出兩個灰袍女尼。走在前麵一位麵容清秀,自有一股超凡脫俗的氣質,正是龍門千浪之女龍門雪。
緊跟在其後的則是一個年逾六旬的老尼。
龍門千浪雖滿麵怒容,但一見到自己女兒這一身的裝扮,也不禁呆了一呆,一時說不出話來。
那已出家的避塵上前稽首道:“眾位施主,深山古寺,本是清靜之地,你們還是回去吧!”
龍門落日歎道:“雪妹,你當真不念及我們父女兄妹之情了麽?”
避塵雙掌合什,平靜的道:“塵世間一切因與果,是與非,愛與恨,皆如夢亦如是,如虛空華。貧尼已決意出家,施主,你不必多說了。”
龍門千浪怒極而笑,厲聲說道:“你要出家,老夫就砸爛你這座庵堂,教你念經也沒了地方念!”
避塵與那老尼神情微動,皆合什道:“阿彌陀佛!”
龍門千浪目中凶光畢露,又道:“還有,風鈴那丫頭,你不是與她情同姊妹麽?老夫就教人將她抓回來,在你眼前將她淩遲,你說好不好?”
避塵麵露淒苦之色,說道:“爹爹,你何必又如此逼我呢?”
龍門千浪嘿然道:“你既還叫我這一聲爹爹,自當清楚我的性情,爹爹素來是言出必行!你立刻還俗,回龍門世家之後,爹爹便擇日為你與耶律世侄完婚!”
耶律胤歎道:“龍門兄,既然令千金有意出家修行,這婚約解除也是無妨!”
龍門千浪笑道:“耶律兄此言差矣,我龍門千浪一言九鼎,既然與耶律兄聯姻,又豈能毀約,他日我龍門千浪有何麵目立足於江湖之上?”
又轉向耶律玄道:“世侄,小女如今出家為尼,不知你是否還願意娶她過門?”
耶律玄眉開眼笑的道:“哈哈,嶽父大人,你這一句問得妙極,尼姑好啊,小婿是最喜歡光頭的小尼姑了!”
避塵臻首低垂,珠淚沿腮邊滴落!
龍門千浪笑道:“耶律兄,看來我們老一輩的這一樁心事,如今就如此定了。”
耶律胤沈聲道:“龍門兄既然能將女兒嫁出,小兒豈能不娶呢!”
龍門千浪聽出他語中帶剌,卻絲毫不以此為忤,繼續笑道:“不知耶律兄是否還記得,當日提及令郎與小女的婚事之時,你親口說過,‘大漠派’一定會用豐盛的聘禮將小女迎娶過門。”
耶律胤大笑道:“那是,那是,待老夫內傷痊愈之後,立刻趕回關外,準備一份厚禮,為龍門兄送上!”
龍門千浪笑道:“趕回關外?就不必了,依小弟看來,有什麽樣的聘禮及得上貴派的‘海市唇樓’心法的貴重呢?”
耶律胤聞言色變,失聲道:“你……你……原來你們竟然是為了謀取我‘大漠派’的……武功……”
龍門落日在一旁森然笑道:“世伯何必說得如此難聽呢?我妹妹雖然出了家,但龍門世家也履行了諾言,將她還俗許與耶律玄兄為妻,你們耶律家為何不也表示一點誠意呢?況且現在世伯你身負重傷,如果不能及時覓地修養,這一身絕世功力就恐難恢複了!”
耶律玄怒道:“龍門落日,枉我爹爹當日出手救你,你竟然恩將仇報!”
龍門落日笑道:“耶律世伯救命之恩,落日會時刻銘記於心。但在下還是要勸賢父子行事要審時度勢,萬萬衝動不得,哈哈……”
耶律驀的笑道:“好,好,既然龍門世家願將女兒用來交換,老夫何樂而不為呢?龍門兄,現在我們可就是親家了!”
龍門千浪嘿嘿笑道:“好說,好說!”目光卻瞥向一旁的女兒。
避塵麵容慘白,雙掌合什,默然不語。
她既然出生在龍門世家,終有一天,會成為龍門世家成就宏圖霸業的犧牲品。
這一天終於到來!
北風,無聲的掠過大地,吹拂過每一個人的心裏。她默然的佇立於風中,感到一股徹骨的寒意!
龍門落日笑道:“既然小妹也不反對了,耶律世伯,你老也該奉上聘禮了!”說話之時,右手有意無意的搭上腰間的劍柄,一股淩利之極的劍氣立時衝出。
耶律胤老臉微變,他乃當今武林頂尖的人物之一,一身武學修為,震古鑠今,卻不料今日虎落平陽,連一個後輩晚生也不將自己放在眼裏。
若論武學修為,龍門落日雖是中原武林的兩大青年高手之一,但與耶律胤仍是差了一大截。但如今耶律胤傷勢沈重,一身功力,恐剩下不足三成,既使自己父子二人聯手,恐連龍門落日這一關也不闖過,況且龍門世家的高手盡聚於此處。
俗話說,大丈夫能屈能伸,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終有一天,自己會一洗今日的恥辱!
所以,他現在要忍,忍住心中的怒火。他臉上竟然浮現出幾縷柔和的笑意,他笑道:“是,世侄的提議極為妥當。”
他臉上的表情,連他的兒子耶律玄也大是詫異。
__老爹這是怎麽啦!
龍門千浪父子聞言互視了一眼,心神領會,心中的狂喜終於忍不住自臉上表露出來。
__“海市唇樓”乃是天下間最上乘的武學之一,隻要再配以龍門世家的“落日劍法”,鋪以“龍門正氣功”,何愁霸業不成?
卻在這時,他們聽到一個聲音!
一個聲音飄飄緲緲的傳來:
“不妥!”
眾人心中一震,尋聲望去。
雲靄縹緲中,一人一劍自山下的石階一級一級的走上來。
那人的位置雖處於低處,卻給人一種巍如山嶽的感覺,教人不敢逼視。
龍門落日臉上的笑容凝結!
避塵的芳心猛顫!
__平一峰。
平一峰終於出現了。
他一麵走,一麵侃侃說道:“這樣做大大的不妥,你們怎麽能將人當作東西一樣交換呢?除非你們不見人!是一群披著人皮的畜牲!”
這時,他正走過“大漠神”耶律胤的身邊,驀的回過頭來,兩道閃電似的目光落在耶律胤的臉上,不知為什麽,耶律胤的心中竟是一凜。卻聽平一峰又淡淡說道:“你也是!四大宗師在天下武林英雄豪傑的心目中是何等的尊崇,你怎能臨陣妥協呢?你實有辱於四大無上宗師之名!”
耶律胤老臉一熱,不覺汗顏!
耶律玄的臉上卻掛不住,厲聲喝道:“好狂妄的小子!”
聲音未落,一掌擊出。
掌勢飄忽,一掌竟化作千萬掌,每一掌都似是虛,每一掌都似是實!
耶律玄不愧為“大漠神”耶律胤之子,在這套武功上也浸淫多年。
__大漠枯掌!
平一峰與耶律玄距離很近,耶律玄出掌時,他卻未退。
掌風將他的長發與衣襟激揚而起。
漫天都是掌影!
這時候,他的劍方自出鞘。
劍光忽起!
眾人眼前都倏的大亮,清清楚楚的看到平一峰拔劍、出劍!
這平平實實的一劍,直剌入千萬朵掌影中!
耶律胤臉色頓變,身形一晃,右掌劃了一個斜圈,左掌卻扯向兒子耶律玄的衣襟,口中喝道:“快退!”
緊接著,場中傳出一聲驚呼!
耶律胤父子踉蹌而退。
耶律玄臉上血色褪盡,泛起一陣蒼白,以左手撫右手,指縫中隱出血跡滲出。
他曾先後與平一峰三度交手。
第三次竟然在一招之間被其所傷。
平一峰的劍法精進至斯!
耶律胤臉上卻露出驚疑之色,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平一峰。
第一次見麵就給自己留下了一個深刻之極的印象!
一個鋒芒畢露的青年!
一道完美無瑕的劍光!
他心中在想,再過三年,眼前這個年輕人的劍法絕計會超越當今屹立於劍術之巔的大俠莫依。
平一峰已卓然屹立於“慈雲庵”上,劍光一閃,劍已歸鞘。青衣飄飄,悠然自得,好似方才未出過手一般。他的目光越過眾人,遙望向大門前的龍門落日,才淡淡的說了一句:“我來了!”
兩人的目光如同電光閃爍一般的交熾在一起!
龍門落日麵露微笑,他笑容可掬的答了一字:“好!”
平一峰歎道:“這些日子以來,我晝夜未眠,就是為了四處尋找你的下落。”
龍門落日笑道:“在下也一直在等平兄的到來。”
平一峰目中射出強烈的仇恨,冷然道:“我若不殺你,怎能慰籍莊神醫在天之靈,不殺你,當真是天理難容!”
龍門落日驀的長笑,鐵衣飛舞,獵獵作響,鼻中冷哼一聲道:“你要殺我,談何容易?你知道嗎?這裏的每一個劍客,都是我龍門世家出眾拔萃的高手,還有我們名震天下的‘落日大陣’等著你來闖!”
聲音倏而高亢,厲聲喝道:“‘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布陣!”
人影晃動,衣袂飄飛,劍光霍霍!
十數個龍門世家子弟並肩擋於龍門落日與龍門千浪之前,橫劍而立!
平一峰立時感受到了劍陣中那股淩厲的殺氣!
他曾在“太和樓”暗中見識過龍門世家的“落日劍陣”的曆害,當時連“天狼神宮”的一代宗主拜重樓也險些栽在此陣之內。但又有什麽陣式比起“天地六君”布下的陣式還曆害呢?
平一峰長笑一聲,仗劍闖陣。
劍光閃爍,有若銀蛇萬縷。
平一峰衣袂一閃,竟負手闖入那致密的劍光裏!
眾龍門世家的弟子皆是一驚,劍芒陡漲,迅速將平一峰的身形罩於劍下。
平一峰神態自若,一步方歇,一步又起!
劍花紛墜,盡皆落在空處。
眾龍門世家的弟子不禁目瞪口呆,一時竟為平一峰那有若王者般的氣勢所奪,忘記了再次出劍!
龍門落日臉色驀的一變,失聲叫道:“吾皇步!”
吾皇之步,千軍莫阻!
當日自江南柳家四少爺柳長嬰的身上重現這種皇室秘傳絕學,如今卻又出現在平一峰的足下,平一峰有如此際遇,難怪在短短的一段時日之間,就成為可與自己抗衡的頂尖高手!
想到此處,龍門落日的心中不禁生出強烈的妒忌。
他目中殺機畢露。
__當今武林第二代高手之中,已然有一個柳長風遠在自己之上,眼下又多出一個平一峰。
這二人必成為自已將來稱霸武林的最大阻礙。
青衣閃動,平一峰的身形竟悠然的自龍門世家子弟所布下的殺機森然的“落日大陣”之中安然穿過。
有史以來,沒有人能象他這般輕描淡寫的破解“落日大陣”!
就連當今四大無敵宗師也不能!
龍門落日倏然昂首長嘯,身形一晃,已向前滑進三步,一抹耀眼至極的劍芒自腰際劃出,劍光晃動,頓化作萬點銀芒,疾卷向平一峰。
平一峰神態頓時變得凝重起來。
“刀長風,劍落日”。
十年以來,龍門落日與柳三少齊名江湖,盛名之下無虛士。
平一峰驀的沈喝一聲:“來得好!”
劍出。
劍光淡淡,沿著一條奇異的軌跡,破空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