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應該不會如自己這般軟弱,能在絕望之中,找出一條向前走的路。
“你日後有什麼打算?”禾晏問她。
禾心影回過神,搖了搖頭,茫然的開口:“我不知道。”
她確實不知道未來該如何往前走。
“不著急,”禾晏輕聲道:“你可以慢慢想,等想明白了,再去做。”
禾心影苦笑一聲:“我還能有未來嗎?”
一個曾經為罪臣之妻的女子,一個全家通敵叛國的女子,縱然僥幸活下來了,又能做什麼?她也想跟著家裏人一起去死,可臨到頭,又生不出那點勇氣。
“能。”身前的女子看著她,溫聲道:“你是禾二夫人的女兒,是飛鴻將軍的妹妹,她能做到的事,你一定能做到。”
禾心影下意識的抬起頭來,看向禾晏。
這個女子……她先前在玉華寺見過,隻是那時候全被她身邊的肖懷瑾吸引了目光,便也沒有細看。倒是禾二夫人與禾晏說過幾句話。說起來,眼前的武安侯,與自己長姐也很有緣分,她亦是女扮男裝入軍營,名字也一模一樣,或許正是如此,老天爺才要借著她的手替長姐平冤。
禾心影心裏,忽然對麵前的女子感到親切起來,盡管她們根本就沒見過幾麵。
禾晏將她從地上拉起來,“我知道你如今住在魏先生府上,日後若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可以托人來告訴我。”
“你……為何對我這樣好?”禾心影忍不住開口問道。
禾晏笑了笑:“我的未婚夫,曾與你長姐有過同窗之誼,於情於理,我都應該照顧你。況且我家中隻有弟弟,並無妹妹,日後,你可以將我當做你姐姐。雖然我沒有飛鴻將軍那般厲害,不過,”她道:“我會替她照顧你。”
莫名的,禾心影心中,就有了一種安心的感覺。像是在孤苦無依的巨浪裏,終於尋覓到了一葉小舟。
“多謝你。”她諾諾的道。
“先去給禾二夫人上香吧。”禾晏笑道。
……
給禾二夫人上過香,燒過紙錢後,肖玨與禾晏又將禾心影重新送回了魏玄章府上。看著禾心影進門的背影,禾晏輕輕歎了口氣。
“怎麼了?”肖玨問她。
“隻是覺得有些心疼罷了。”禾晏轉過身,與肖玨往回家的路上走,“我記得從前在禾家的時候,她性情很天真活潑的,禾元亮——”她不肯叫出“父親”兩個字,“總是對她諸多寵愛,我曾經還悄悄妒忌過她,可她最後也被當成了禾家的犧牲品。”
如果說禾晏自小孤單的長大,早早的看清了禾家的涼薄和無情,是以真相出現的那一日,也並不是很難接受。可禾心影從小就活在一個謊言裏,被嬌養著長大的小姑娘,終有一日發現世間醜陋的真相,想來會格外崩潰。
肖玨安慰她:“她會走出來的。”
正走著,路邊有行人經過,嘴裏似乎在念叨著今日市中的行刑。禾晏聽得人說:“那許之恒被推上刑台時,都嚇得尿了褲子,哈哈哈,也太滑稽!”
“禾如非更慘,一百二十刀,想想都覺得疼。”
“活該!誰讓他們做了這等不忠不義之事,簡直狼心狗肺!隻是可惜了那飛鴻將軍,大魏多少年才出的這麼一個將才,又是女子之身,卻被他們給害死了,陛下此舉,也算是給飛鴻將軍報仇了。”
“這就叫冤有頭債有主,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禾晏聽著行人們三三兩兩的議論,一時有些愣神。她沒有去觀刑,對於她來說,有罪之人得到報應,這就行了。觀刑並不能讓她感到快樂,複仇也並不是她人生的目的。人應該學會向前看,隻有向前看,才有未來。
“肖玨,”禾晏開口,“徐相的事,你打算怎麼辦?”
肖玨目光微頓,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道:“差不多,就是現在了。”
……
飛鴻將軍這樁案子,從捅出來到查明真相,再到有罪之人伏法,來得很快。畢竟禾如非罪大惡極,這麼處理也無可厚非。但留下來待審的徐相,就讓事情變得有些尷尬了。
徐敬甫的門生遍布朝廷,雖不敢明麵上直接說,這些日子,為他奔走的人也不少。多是拿著當初文宣帝登基時,徐敬甫的功勞來說事。又說單憑幾封信,禾如非的供詞,並不能定罪,徐敬甫是被冤枉的。
但很快,封雲將軍肖懷瑾在金鑾殿上,親自帶上來了兩個人,鳴水一戰的幸存者,一對姓羅的兄弟。羅姓兄弟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對著文宣帝,說出當年鳴水一戰的真相,原是由徐敬甫暗中與肖家軍中內奸勾結,故意將兵圖送給南蠻,肖仲武之所以鳴水一戰慘敗,並非指揮不當,是被徐敬甫的人在背後放冷箭,全軍覆沒。
此話一出,朝廷上下巨震,文宣帝當著群臣的麵大發雷霆。
誰都知道當年鳴水一戰,肖仲武敗的慘烈,肖家險些一蹶不振,若非當時肖懷瑾懷著破釜沉舟的決心帶著三千兵馬再入南蠻,如今大魏,絕沒有現在這個“封雲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