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晏翻身上馬,轉身而去,隻是那背影看起來,看起來有些像落荒而逃。
馬蹄聲漸漸遠去了,魯岱川“嘖”了一聲,低頭去看那隻隻到自己小腿的木頭人,“翡翠,你說我是不是把小姑娘嚇著了。”
木頭人掛在他的腿上,不言不語。
“罷了,”魯岱川複又搖頭,轉身往回走,一邊走一邊自語道:“懷瑾啊懷瑾,為師也隻能幫你到這裏了。”
……
山上天黑的很快。
禾晏來的時候,太陽尚且未落山,在魯大師的“別苑”裏,也呆了沒多久,可出來時,天色已經全黑了。
好在今夜月光明亮,照在漫山遍野的雪地裏,倒比尋常的往日更亮堂一些。她記路記得不錯,騎著香香下山,心裏卻反複的想起放才與魯大師說過的話來。
魯大師怎麼會知道她已經有了一柄寶劍,是他本來就知道什麼,還是這人真是什麼世外高人,一眼就看出了自己借屍還魂的真相?
可她如今一個人,對魯岱川一無所知,還是等下山之後見到肖玨,問問他魯岱川究竟是什麼人之後,再做打算吧。
禾晏心中微微歎了口氣,原先那個女扮男裝投軍涼州衛的“禾大小姐”身份的麻煩才剛剛解決,如今又來了一個。這日子,倒像是不斷地在解決一個又一個的麻煩似的。
禾晏的目光落在身前的木匣上,好在總算是將飲秋劍拿了回來。不知道她的青琅,如今被禾如非放在了什麼地方。以禾如非的謹慎,除非萬不得已,斷然不會拿著青琅示人。若是她的青琅還在身邊,定也要日日擦拭。
馬兒疾馳在山裏中,撲麵而來的寒風將臉割的生疼,她呼出一口氣,立刻在夜色下畫成白霧,這山裏冷極了。
突然間,身後有什麼東西朝自己飛來,身下馬匹受驚,陡然站起,禾晏一扯韁繩,下一刻,有人從自己身後飛來,寒光閃閃的劍尖對準了自己的後背。
有刺客!
禾晏側身避開,下馬落地,還未看得清這人究竟是誰,那人已經卷土重來,撲向禾晏身前,手中劍直指禾晏心房。竟是二話不說就要禾晏的性命。
這荒郊野嶺的,一個人都沒有,縱然是大喊,也不可能叫來城守備。而她手無寸鐵,十分麻煩,不得已,便一手劈開那被她夾在腋下不放的木匣,“咚”的一聲,木匣應聲而碎,飲秋劍落在禾晏手中。
前世今生,她雖見過摸過,卻還是第一次上手用飲秋。甫一入手,便覺得這劍果真通體冰涼,就如寶劍的主人一般凜冽鋒銳。
對不住了肖玨,她在心裏暗暗道,暫時先借你的劍來一用。
禾晏猛地拔出飲秋劍,看向麵前人,喝道:“你是何人?”
就著滿地的月色,禾晏這才看清楚,對方全身上下都攏在黑色的披風裏,帷帽遮住了他的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點下巴,在夜色裏顯得如青玉般剔透。她還要再看,對方卻已經迫不及待的持劍朝禾晏的脖頸前掃來。
竟然二話不說就開打?禾晏心中一驚,可已至麵門的殺氣無不昭示著一件事,對方想要殺了她。
看來是隻想要取她性命了。禾晏眉頭一皺,莫非又是禾如非派來的人?可上次尚且還有一群人,這次怎麼隻有一個?
不過很快,禾晏就明白為何這一次隻有這一人了。相比起來上一次的那些刺客,這人的身手,高明得多。就連禾晏與他交手,也忍不住心中驚奇。他的劍法精妙,看似平靜如水卻又騰騰殺氣,竟與她不相上下。
她心中驚訝,這人究竟是什麼來頭,縱然是在朔京,這等身手的人,也並不多見。禾如非手下竟有如此厲害的人了?
來不及細想,長劍交舞,發出錚鳴之聲。禾晏閃身避開了這人的劍尖,曲肘朝對方腹部撞去,那人卻像是早料到她要偷襲,側身躲開,反而閃到禾晏身後,持劍刺來。禾晏躲閃不及,隻得背對著那人用反手回刺,兩劍相撞,“砰”的一聲,二人都退後幾步。
禾晏愣了一下,不知為何,有一種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她並不知道這熟悉感從何而來,但沒等她想明白,這人就已經再次持劍刺來。
對方動作極快,快到每一次交手後,沒有半點間隙與空閑,便又接著再來。劍招如疾風驟雨,細細密密,禾晏手中的飲秋靈活鋒銳,早已被她用的順手,於是那些有關於“飛鴻將軍”的破綻與習慣,便沒有再盡數隱瞞。
雪絮在風中起舞,夜色裏,竹林似有回風輕響,將殺意悠然掩埋。
禾晏腳尖輕點,手中飲秋與她似有心神感應,終於窺見一絲對麵人劍招的破綻,毫不猶豫,身影疾如閃電,朝對方揮刺衝去。
於此同時,那人也朝禾晏刺來。
兩隻長劍,在空中發出清脆的碰撞聲,錯身而過的瞬間,“啪”的一聲,有寒色斷為兩截,黑衣人手中的長劍被飲秋斬成兩段。禾晏猛地轉身,對著那人尚未回轉過來的背影急刺而去。
劍尖,隻差一毫,就要刺進他的背心了。
卻又在這微小的一毫處,堪堪停住。
四下裏安靜的出奇,隻有簌簌落雪的聲音,和遙遠的山穀裏,野鶴的清唳。禾晏望著對方的背影,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握著劍柄的手微微顫抖。
對方一動不動。她慢慢的,嗓音嘶啞的開口:“你是誰?”
刹那間,山月衝破烏雲,千峰堆玉,萬壑鋪銀,那人慢慢的轉過身,脫掉帷帽,露出熟悉的臉。
“肖玨……”禾晏喃喃道。
黑色披風在雪夜裏被風卷的微微飛揚,青年的五官如玉雕一般俊美的不可思議,秋水般的黑眸裏似有莫名情緒,視線凝著她,像是從過去到現在,或許還有未來。
“你的劍法長進了不少。”
他勾了勾唇:“好久不見,禾將軍。”
第五卷完
------題外話------
最後一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