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嚇了一跳,差點把禾晏甩出去,禾晏牽住馬繩,安撫好香香,下馬一看,才發現這兩隻斑斕巨虎,竟是用木頭做成,眼珠子是黑色泛著綠光的寶石,在暗處裏熠熠發光,乍一眼看上去,與真的一般無二。
禾晏心中驚訝,這大概是魯岱川的手筆,果真是良工巧匠,鏤月裁雲。
門沒有關,虛虛掩著,兩隻巨虎還在衝禾晏嗥叫,卻沒有其他的動作,禾晏想了想,就推門走了進去。一進去,便覺這裏頭簡直是個縮小了的大魏。
北地的大宅院裏,挖了一條江南水鄉般的小渠,裏頭停著一隻隻能坐一人的小舟,小舟上還垂著紗簾,有動人的樂聲從其中響起,仔細一看,那船裏並沒有人,隻有一隻木頭做的盒子。
牆上的花草都是假的,卻做得栩栩如生,縱然是在冬日,也顯得熱鬧繁華極了。地上散落著一些彩色的石塊,應當不是寶石,但又閃著細碎的光,引人注目。禾晏仿佛進了傳說中的龍宮,又像是到了仙境,不由得歎服此人如此能工巧匠,也難怪能鍛造得出飲秋那樣的寶劍。
她才走到正堂,“嘩啦”一聲,門自己開了,禾晏垮了進去,便見偌大的堂廳裏,正坐著一個穿著白袍的男子,這男子手裏正在削一隻竹子做的蜻蜓,大概已經做到了最後一步,禾晏眼睜睜的瞧著他在那蜻蜓尾部拉撥了一下,那蜻蜓就“嗡嗡嗡”的自己飛了起來。
她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那男子轉過頭來,也教禾晏看清了他的臉。
事實上,這男人穿的的確仙風道骨,白色的衣袍不知是用什麼料子做成,格外輕盈飄逸,單看打扮,仿佛前朝隱士,不過與之截然不同的,是他的外貌。這人生的極圓潤,不誇張的說,仿佛是一個圓圓的球。他笑眯眯的看過來時,就如一尊彌勒佛,沒有半點“高士”之風。
這有些出乎禾晏的意料,她原以為會看到一位冷漠高傲,孤僻古怪的白胡子老頭,沒料到會是這麼一個頗和藹的胖子。且這人看起來應當還很年輕,也就二十來歲的模樣。是一個年輕的胖子。
“有客人來了。”這個人笑道。
“您就是魯大師嗎?”禾晏解下腰間玉佩給他看,“我是來替肖都督取劍的。”
“咦,”魯岱川看見禾晏的玉佩,愣了一下,“肖懷瑾的劍怎麼會在你身上?你是肖玨的未婚妻嗎?”
禾晏猝不及防被問了這麼一句,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過了一會兒,她才點了點頭:“正是。”
“原來是懷瑾的未婚妻。”魯岱川點了點頭,又將禾晏打量了一番,“不錯,不錯。”
禾晏莫名覺得有些不自在,想了想,問:“魯大師與肖都督看起來私交不錯?”這人看起來和和氣氣的,哪裏有赤烏說的那般不近人情。
“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魯岱川笑著搖頭,拍了拍手,“咯吱”一聲,禾晏順著聲音望去,才發現這堂廳裏,還站著一個木頭做的小人兒,也就一尺來高,做成了一個美婦人,“噠噠噠”的走進裏頭,不知道幹什麼去了。
“這……都是魯大師做的?”
“一些偶人罷了,”魯岱川笑了笑,“我這別苑裏沒有活人,隻有偶人,平日裏幫我幹活。”
這未免聽起來有些可怕,但莫名的,禾晏並不覺得恐懼,她道:“那您為何不請一些做工的匠人來幫忙呢?或者幹脆下山去。”
“那可不行,”魯岱川道:“我在山上住了三十多年了,山下的日子,不適合我。”
禾晏:“請問,大師今年貴庚?”
這人看起來也就二十多歲,怎麼就在山上住了三十多年了?
“你猜?”
禾晏猜不出來,索性道:“我瞧著大師看起來,也不過二十出頭罷了。”
這話像是取悅了魯岱川,他捧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你這孩子,嘴巴跟抹了蜜似的,難怪肖懷瑾喜歡你。真是討人喜歡。”
禾晏:“……”
她正想著,怎麼這鑄劍大師看起來如此不正經,方才那個進屋去的木頭小人兒,又“噠噠噠”的跑出來,手裏捧著一個長盒子,放到了禾晏麵前。
禾晏打開盒子,就看見一柄長劍躺在匣中,劍身如霜如雪,正是飲秋。
“已經修好了?”禾晏驚喜的開口,劍鞘上,看不出有過開裂的痕跡。
“一柄劍罷了,用不著多長時間。”魯岱川看向禾晏,笑容和氣,“你既是肖懷瑾的未婚妻,看在肖懷瑾的份上,我也能為你打造一柄屬於你的兵器,或者是寶物,你想要什麼?”
禾晏玩笑道:“大師也能為我打造一柄像飲秋這樣的劍嗎?”
魯岱川看著她,微笑著道:“不能。”
“為何?”禾晏笑問,“大師是認為我配不上您的劍?”
“你已經有一柄劍了,不必再有另一柄。”
禾晏笑容頓時僵住,看向魯岱川。
這個人是如何知道她有一柄劍的?
“大師,我沒有劍。”禾晏道:“我連一把趁手的兵器都沒有。”
“會有的,”魯岱川搖頭,眼睛裏的笑意像是洞穿了她的一切,“你的劍,會再次回到你身邊。”
禾晏盯著魯岱川,試圖在他臉上看出來什麼破綻,可惜的是,這人除了和和氣氣始終如一的笑容,實在看不出來其他。
禾晏抱著裝著飲秋的匣子站起身來,“大師,天色不早,我今日來,也就是為了取劍。既然現在劍已經拿到了,我也該回去了。”她對魯岱川行禮,“多謝大師。”
“不必客氣。”魯岱川也跟著站起來,他站起來頗為不易,實在是因為身材肥胖,一隻球要站穩,總要費些力氣,他攏著手送禾晏是門口,身側是兩隻斑斕巨虎和那隻木頭小人兒,如藏在深山中的古怪帝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