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再彈龍泉隻手雄:第四節(2 / 3)

石戎展開看看,然後道:“李永芳、金玉和你二人立即帶兵驅全城百姓出城!博爾晉、雅希禪你二人率本部將撫順城牆拆去,不得留一磚一瓦與此!”四將答應一聲,各自而去。

石戎帶著人馬自撫順東門入從西門出,大軍轉了一轉,然後向著赫圖阿拉而去。

與此同時,努爾哈赤回到赫圖拉的城中,在重修的新督府——如今是汗宮了——裏,由費英東、範文程這一文一武兩位大臣攙扶著走上大殿,在龍椅上坐下,就此登基為後金大汗。

結子: 生死兩別去,苦情自相同。

結子:生死兩別去,苦情自相同。

金天命十一年正月十二日下午,盛京金大汗努爾哈赤的宮裏傳來一陣咆哮:“朕不想聽,誰的話也不想聽!都給朕出去!出去!”隨著喊聲無數官員退了出來,大殿之中惟有一人仍陪著努爾哈赤留在那裏。

努爾哈赤惱怒在大殿裏來回的轉著,不住的將殿中器物摔砸在地,好一會才平靜下來,但仍是雙手叉腰怒氣衝衝的看著那把龍椅,突然大吼一聲:“朕真像把它砸個希爛,省得別人再說什麼大汗不可妄動,要保重身體!”

留在殿中那人輕聲道:“臣剛要說,既然大汗不愛聽,臣就不說了。”

努爾哈赤回頭看他一眼,氣得一笑道:“你留在幹什麼?為什麼不和他們一起出去?”

那人正是石戎,他笑道:“臣留下是因為臣想找我的好友喝酒了。”

努爾哈赤開心的笑道:“好啊!我們來喝酒。”

石戎道:“我不想在這喝,我們出去好嗎?你有幾年沒出宮了。”

努爾哈赤拍手道:“太好了!今天就是你的話讓我開心。”

石戎道:“讓人開心的往往不是好話。”兩個人相對一笑,努爾哈赤急急換了衣服,並讓人找了一身便服給石戎穿了,二人信步向宮外走去,侍衛總管哲布裏急忙跟上,石戎擺了擺手道:“你老子跟著大汗你還不放心嗎,不必跟來了。”哲布裏無奈隻得留下。

努爾哈赤、石戎二人走出宮門,石戎道:“到我家去吧,我有一瓶好酒於你。”

努爾哈赤笑道:“你是擔心趙凝吧?”

石戎無奈的道:“哎!我萬沒想到你的女兒那般無禮,竟沒有一點像欣然,但是看到她的那張臉我就什麼也做不了了,於是她越來越猖狂,這幾年趙凝吃了她不少苦頭,如今她二人一齊有孕,佟果對這個事也是耿耿於懷,總想著找趙凝的麻煩。”

努爾哈赤道:“你那裏比我也強不了多少,我不去你那裏。”

石戎想了想道:“我們出城吧,那裏有一家館子,你從來沒嚐過。”

努爾哈赤道:“好啊!我有幾年沒吃外麵的東西了。”兩個人說著話慢慢的向城外走去,努爾看著一路之上漸漸露出的春意,輕聲道:“又是一年了!”

石戎道:“一年複一年,你還不認為自己老了嗎?”努爾看著身邊走過的一車一馬,一人一犬,眼中盡是羨慕之意,道:“是啊!我老了,再不能像他們那樣……,哎!你又來了!難道你找我出來,還是要勸我不可親征嗎?”

石戎抱拳拱手道:“大汗聖明。”

努爾哈赤轉身向回就走,石戎道:“那家館子的菜味獨特,尤其是你吃了之後,更可憶起往事,就像重又年青了一回一樣。”

努爾哈赤想了想站住道:“罷了,你說你的,我吃我的好了。”

石戎道:“這就對了,大汗,你……。”努爾哈赤揮手打斷他的話道:“你先說說,你們為什麼要勸我罷兵?那遼東經略高第一上任就下令把明軍全部退回山海關裏,如今關外隻餘下寧前道僉事袁崇煥一支人馬,千把人而已,整個寧遠一座孤城,有何懼哉?難道他袁崇煥一介書生,要比劉挺、杜鬆、李如柏等人還曆害嗎?”

石戎道;“袁崇煥有什麼了不得的,可是你隻是為了一座孤城寧遠嗎?那隻須一將,便可成功,你的意思是想拿下整個大明,對不對?”

努爾哈赤閉口不言,石戎又道:“你想想,我們現在有這個能力嗎?當初宋時,李無昊立夏百戰得勝,國勢不興,原因就在地疲財匱,我們要是一年之內不能攻進山海關,那我們就等著亡國吧。”

努爾哈赤道:“我們幹嗎打一年,打不下來就回來完了。”

石戎道:“大汗,你自己就是一場戰爭的核心,你的那些妃子們每天就像攻城拔寨一樣向你發起著進攻,烏拉大妃打敗了所有人,最終把你奪到手中,可是她的優勢在什麼地方?在於她年青、飄亮,可那些失敗的,已經年老色衰的,也不肯罷手,還在想著各種辦法向你進攻嗎,一但出手,再想退回來就難了。”

“行了!”努爾哈赤一揮手道:“別和我說家裏這些事,不是因為他們我也不會想去出兵,你看看我的那些妻子兒女,有一個好東西嗎?他們就像一堆蝗蟲一樣停在我的身上,恨不得一口把我手裏的食物全都吞下去,我煩死他們了!天兵,你想想,前年,我們送走了費英東,去年是額亦都,今年;啊,年前的事,應該也是去年了,我們送走扈爾漢,他們都離開我們了!尤其是扈爾漢,我本來賜他姓愛新覺羅,想讓他在我死後做大汗,在你的幫助和長白山的後援下,我的幾個兒子一定不能爭過他,可是他竟然先走了,我的年歲大了,也不會再有幾年了,難道你希望我留在家中看著那幾個混蛋爭到互相動刀嗎?那我還不如死在戰場上呢。”

石戎半響不語,最後道:“你心中的隱痛,還是在袞代身上?”

努爾哈赤道:“我從來沒有想過,一個人竟然會為了自己的地位向自己的額娘動刀,但這樣的事就發生了,而且就發生在我的麵前,動手的就是我的兒子莽古爾泰!當年他額娘的錯誤跟本就是我的疑心所至,可他眼看為了袞代將廢,自己不可能當太子了,竟然向自己的母親動了刀子,若不是德格類替袞代擋了一下,袞代就死在自己兒子的刀下了!看著這些混蛋,我感覺就是在殺場上和人打上一千仗,就是死在戰場上我也沒這麼苦惱!”

石戎道:“可你還是廢了袞代。”

努爾哈赤突然大聲道:“我就是要廢了她!我要讓莽古爾泰知道,他永遠也別想再做太子!”

石戎急忙安撫住他,道:“行了,你別嚷了,我們這是在大街上,不是你的汗宮。”

兩人正說著就見一人匆匆跑來,正是哲布裏,努爾哈赤煩惱的道:“你這個兒子總跟著我們幹什麼?”

石戎笑笑向哲布裏道:“你怎麼來了?”哲布裏道:“納蘭掌門來了,就在咱們家中等著阿瑪呢。”

石戎道:“他來就做什麼?”哲布裏道:“納蘭掌門說完顏教主不行了,讓你馬上回去,跟他到查幹淖爾去接任教主。”

石戎大驚失色,努爾哈赤歎口氣道:“去年冬天,完顏教主突然要回查幹淖爾的時候就現出不佳來了。哎,我宮中那顆大樹,當初它才那麼高,現在已經成老樹了,樹猶如此,人何以堪!你快去吧。”

石戎道:“完顏教主對我有再造之恩,若不是他把內功傳了給我,隻怕也不會怎麼早就……,我自當回去,隻是這樣一來我就不能和你一起出兵了。”

努爾哈赤快樂的笑著,用手重重拍拍石戎的肩膀,道:“隻要你同意我出兵就行了,這一仗又不是一天兩天能打完的,你急什麼,去吧,唉,你不要馬上走,我們明天春獵,讓我把打的福物給你帶回去,也許完顏教主見了,心情一好,病也好了呢。”

石戎點點頭道:“好,我先回去見納蘭掌門,這頓酒就改日吧。”努爾哈赤道:“你讓得欠我一頓酒就成了。”石戎點頭道:“忘不了。哲布裏,你陪大汗回去。”說完匆匆走了。

哲布裏恭敬的一禮道:“大汗,我們回去吧。”

努爾哈赤興趣正好,道:“好,我們回去,隻是不要走原路,我們繞一繞,從後宮門回去。”

哲布裏道:“是。”二人胡亂繞著向汗宮後門而去,一路上努爾哈赤專找人多繁雜之處去走,哲布裏一顆心吊在嗓子眼,好在一直到宮門也沒有什麼事發生,哲布裏這顆心才算放了下來。

努爾哈赤走進後宮門,這裏雖說也有一個禦花園但他並不長來,此時雖然來了,但百花未開一片凋零之意,努爾哈赤一眼看見在禦花園的角落處有幾座泥土小屋,對立在那,形成一條小泥屋巷子,他皺眉道:“那是什麼?”

哲布裏道:“那是德格類貝勒修的。”

努爾哈赤道:“他來這裏修什麼?胡鬧!”說著已經走到泥屋前麵,努爾哈赤突然發覺這裏竟是那樣的熟悉,一磚一瓦,一草一木,似呼就曾在自己的生活裏出現過一般,他眉頭一皺,向前慢慢走去。

此時正值冬日,天黑的早些,加上今天有些陰天,一片黑雲慢慢漂來,努爾哈赤走到巷子口就見一間小屋的門打開,一個老婦猶做少女的打扮,走到屋前,把屋前的一個火堆點然。

隨著火堆的點燃,努爾哈赤藏在心中的回憶一下迸發了出來,四十二年前,他和石戎並騎向東,去求費英東出兵助他報仇,路上遇到孟古、欣然、袞代、雅爾哈齊、額亦都、揚古利、納穆泰等人,就在一個和這裏一模一樣的小村子裏,他們借住在一個農家之中,那家人家的地方太小隻能容三個女的住下,於是他們就在屋前燃起火堆,對火飲酒,歌唱一夜,四十二前了,當年的人大都已然不在了,這是誰?還在保留著當年的回憶?

努爾哈赤大步的向前走去,這時點燃火堆的人,慢慢的抬起頭來,正好和努爾哈赤對視在一起,卻是已被努爾哈赤趕出宮中險些被自己的兒子殺死的袞代。

袞代看見努爾哈赤猛然一震,驚愕的道:“豹、豹、豹……。”這曾讓努爾哈赤極為反感的結語,此時竟讓努爾哈赤感到那麼的親切,他知道,這宮中如果要尋一個不求名利而深愛著他的人,隻有袞代了,努爾哈赤輕輕的道:“是、是、豹子!”

袞代興奮的幾呼昏過去,手中的一柄銀弧彎刀,落在地上,努爾哈赤走過來撿了起來道:“這是那年孟古給你的,你還帶著它呢?”

袞代盡力使自己的話流利一些道:“是、的,它、總能、讓我、想到、孟古,想到、我們……。”說到這她淚如雨下,再也說不下去了。

努爾哈赤伸手撫著她的麵頰輕聲道:“你瘦的多了。”他看看草屋道:“你就住在這裏?”袞代點點頭道:“就是、是、是這裏,讓我、總也、也忘不掉。”

努爾哈赤慢慢向屋中走去,看著屋裏的一陳一設,竟與當年那農家一模一樣,他輕輕的道:“你記得真清楚啊!”他回頭向哲布裏道:“你回去吧!今天我就留在這了。”

哲布裏雖是大驚可也不敢問,隻得走了。

這一夜努爾哈赤在袞代的笑語聲中,坐在火前,唱了一夜的《趕南海》,直到天色將明,才回到屋中睡下。

清晨,德格類從宮外進來,他不受努爾哈赤的寵愛,所以平時也不怎麼來,此時走到自己額娘住的屋前,也不敲門便闖了進來道:“額娘!我今日要去參加阿瑪的春獵,然後隨阿瑪出征,特來告……。”話說到此處,德格類一下呆住了,自己的額娘坐在炕沿處,父汗則躺在額娘的腿上,睡得正酐,德格類跟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傻傻的看著努爾哈赤和袞代。

努爾哈赤讓德格類吵醒了,費力的坐了起來笑道:“人真的是老了,這一夜沒睡,竟乏到這種程度。”他一眼看到德格類,一笑道:“你來看你額娘了?好,很好!”

德格類這才醒過神來,慌忙跪倒道:“參見父汗,孩兒特來向額娘辭行。”

努爾哈赤一拍腦袋道:“你不說我還忘了,今日要去春獵,然後借春獵的喜氣出兵的,老了!差點忘了,說完急忙爬了起來去穿鞋,袞代回手取過一條巾子,醮了些水,在他的眼角細細的擦著,努爾哈赤猛的想起,當年他和袞代新婚之後,於九部聯軍大戰於渾河,那晚他跳起來去殺敵,袞代也是這樣給他擦的,他心頭一暖,緊緊的握住袞代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