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當初她占了霸州之後,城中百姓對反軍並無太大的惡意,被官府荼毒這些年,百姓們顯然將朝廷恨入骨髓了,巴不得有人來推翻朝廷,換一方新天。
“老朽等人今曰來見元帥,就是為了告訴元帥,勿為朝廷的所謂告民書擔憂,霸州百姓被梁洪荼毒太深,實在已不敢相信朝廷了,況且元帥領義軍入城以來對我們秋毫無犯,愛民如子,百姓雖卑賤,也是有眼有耳有人心的活人,誰對咱們好,咱們就豁出命幫他,縱然城裏有那麼幾個想升官財的小崽子,老朽等狠狠敲打他們幾下,他們也會老實了,元帥隻管守城,來年打下江山,給咱們窮苦百姓一個好盼頭。”
唐子禾動容,起身鄭重朝眾人施了一禮:“子禾必豁命保霸州百姓安危,若……若將來力有不逮,子禾會打開城門任百姓離開,曆代興亡皆廟堂之事,百姓何辜受此磨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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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營帥帳。
“侯爺,末將有一計,可破霸州。”伏羌伯毛銳起身抱拳,眼中精光畢露。
在這將才凋零的大明,毛銳勉強算是一位善戰名將了,伏羌伯的爵位是襲自祖父毛忠,先祖本是西陲人,名哈喇歹氏,毛姓實為正統年間英宗皇帝賜姓。
毛銳之所以勉強稱為名將,是因為他曆經大小戰數十,勝多敗少,而且毛銳打的大小陣仗有一個共同點,絕大部分是平民亂,從平定湖廣民亂,廣西民亂,再到平定思恩土官岑浚叛亂,賀縣僮族民亂……大明從弘治到正德,大大小小的民亂一樣不落全讓他趕上了,殺得那叫一個風生水起,實可謂生吃黃瓜活劈蛤蟆。
按前世的話來說,毛銳這種人就是典型的封建王朝狗腿子,帝國主義的忠實打手,勞動人民必須專政的對象,這樣的人實在應該和劉瑾一樣被拉到法場上千刀萬剮。
聽毛銳說有辦法破城,秦堪眉頭先一皺,並非對毛銳有意見,而是他知道,從平民亂經驗頗為豐富的毛銳嘴裏說出來的破城主意,大抵是屍山血海,殘酷之極的。
“伏羌伯有破城主意道來。”秦堪表麵上仍是一副和顏悅色。
毛銳道:“可用火攻。”
“如何火攻?”
“置千百陶罐,罐中裝滿火油,用投石機投入城中,罐破油濺,再命擅射者射火箭入城,屆時滿城火起,霸州必破。”
毛銳說完咧了咧嘴,仿佛巨獸張開了血盆大口,眼神卻四顧而笑,仿佛對自己的主意頗為自得。
秦堪眼角抽了抽。
果然是歹毒的絕戶主意,這法子他早在出征前便想到了,後來一想滿城無辜百姓的姓命,這個法子果斷放棄。
“伏羌伯是否知道,霸州城裏還有十數萬百姓?”秦堪淡淡問道。
毛銳眼現殺氣:“侯爺,霸州反軍遲遲不降,城中百姓多已附逆,為免將士傷亡,縱火焚城亦是時務之舉,相信朝中言官們也說不得什麼,畢竟所有將士都看見霸州百姓在城頭為反軍搬石運木,顯然他們已非百姓,而是反軍的一分子……”
秦堪沉聲道:“聽你的意思,所謂破城,實則是屠城,或者說是滅城?你知不知道你的一句話可令十餘萬百姓丟了姓命?我朝廷王師之所以堂堂正正,是因為我們不濫殺無辜,不錯殺百姓,我們如今攻城為何如此艱難辛苦?就是因為我們知道有無數無辜的百姓尚在城中,隻要他們沒有拿起兵器與我們相抗,所以他們仍是朝廷的子民,仍是陛下的子民,我們就不得不投鼠忌器。”
目光帶著幾分陰森地盯著毛銳,秦堪冷冷道:“伏羌伯,這個破城的主意,不提也罷,本侯敢殺東廠番子,敢殺白蓮教眾,唯獨不敢對百姓下殺手,背不起這份殺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