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采花大盜
令狐玉恢複了功力,這回程就快極了。第三天晚上,他就已經再次回到與白衣劍士約好相見的林中。
此時,月兒已爬上東山,羅列的山巒,盡浴在銀輝之中。他四處尋找,沒有義兄的影子。
驀地,一聲厲嘯遙遙破空傳來,在這荒山靜夜,顯得分外刺耳,寧謐的氣氛,被破壞無遺。
令狐玉心頭大震,默察嘯聲來源,似發自對峰。
從音量判斷,這發嘯聲的,功力必非等閑。對方是何許人物呢?嘯聲之後,隱藏了什麼蹊蹺?令狐玉站起身來,鑽出來察看。
又是一聲厲嘯傳來,一點不錯,正是發自對麵峰頭。今狐玉沉不住氣了,在好奇心的驅迫下,展開身形,朝對峰馳去。
雙峰之間,有一道馬鞍形的山脊相連,約莫半裏遠近。
令狐玉下了峰頭,沿山脊奔了過去,然後上峰。
峰頭地勢平坦,疏疏地虯鬆,錯落其間,在皎潔的月光下,視線並不受阻,隻見一株蒼古的虯鬆下,端坐著一個黑衣老嫗,懷中躺著一個雲鬢蓬鬆的少婦,一個二十來歲的勁裝武士,在三丈外繞著亂轉。
令狐玉滿頭玄霧,不知道對方在搗什麼鬼。
那年輕武士,手執長劍,麵上盡是激憤之情。而那少婦仿佛是睡著了,躺在老嫗懷中,一動不動。樹頂漏下的月光,正好照在她臉上,任何人一眼便可看出她已經很老了。
這到底是什麼回事呢?
那年輕武士亂轉了一會,似乎感到疲累,倚在一株樹幹上喘息。他長得一表非凡,隻是麵色蒼白。
一聲令人心神俱顫的厲嘯,發白老嫗之口。
她這一抬頭發嘯,令狐玉看清了,她貌相猙獰,一臉戾氣,多角形的嘴,加上堆疊的皺紋,泛綠的目芒,真是三分像人,七分像鬼,膽子再大的人見了,也會打從心底冒出寒氣。
剛才,她發出那聲厲嘯是什麼意思?那少婦是誰?這年輕武士又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繞著一老一少亂轉?
突地,令狐玉看出蹊蹺了,老婦四周三丈的範圍,插了不少枯枝,赫然是一座奇門陣勢,難怪年輕武士繞著亂轉,無法迫近。
會者不難,令狐玉認出這陣勢並無什麼玄妙,隻是普通的“七巧陣”略加玫變而已。當然,在外行人眼中,不啻為一道銅牆鐵壁,咫尺便是天涯。
但是,在情況沒有摸清之前,令狐玉還不準備現身。
就在此刻,那年輕的武士開了口,聲音是顫栗的:“紫薇婆婆,算我夫婦冒闖了你的禁地,但我們是無心的,俗語說,不知者不為罪,請你放了她,如何?”
令狐玉心中一動,原來這老嫗叫“紫薇婆婆”,那少婦是年輕武士的妻子。
隻聽紫薇婆婆陰惻惻地道:“辦不到。”
年輕武士咬了咬牙,似乎投鼠忌器,以哀求的聲音道:“婆婆,我,求你。”
“我說辦不到。”
“你,準備把她怎樣?”
“她長得很美,人見人愛,不是麼。”
“你什麼意思?”
“小子,你最好快些離開,少時我那寶貝兒子來到,你可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他可沒婆婆我這麼心慈。”
“紫薇婆婆,你劫持她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傻瓜,做媳婦呀,我兒子上了三十還未娶親,這可是送上門的。”
年輕武士登時雙目盡赤,厲聲道:“老虔婆,你敢?”
紫薇婆婆看了懷中的少婦一眼,用鳥爪似的手,撫了撫她蓬鬆的雲鬢陰陽怪氣地道:“真是我見猶憐,好一朵鮮花,我兒命中有福。”
年輕武士目眥欲裂地道:“老虔婆,你在放屁?”
紫薇婆婆一翻眼道:“小子,你要等著看我兒的洞房花燭麼?”
“天下會有這等怪事,硬強搶別人的妻子作自己的兒媳,這真是曠古奇聞!”。躲在暗處的令狐玉自言自語道。
年輕武士暴怒道:“老虔婆,你別龜縮在這撈什子圈裏,你敢出來麼?”
“嘻嘻,出來怎樣?”
“我劈了你。”
“你小子別做夢,差得遠呢?”
“你滾出來試試看?”
“婆婆人老了,懶得動,我那寶貝兒子馬上回來,讓他收拾你。”
令狐玉實在看不過眼,正待現身援手。突地一聲與紫薇婆婆幾乎完全一模一樣的厲嘯,遙遙破空傳來,令人聽了毛骨悚然。
紫薇婆婆喃喃道:“好小子,還不知道妙事在等著他,到這時才回來。”
年輕武士不再開口,緊握著長劍,雙目殺機充盈地注視著上峰方向。
令狐玉看這情形,又按捺住自己,沒有現身跳出來。
也隻不過片刻工夫,一條人影奔上了峰頭,年輕武士一彈身截了過去,來人驚噫了一聲,似敲破鑼般地道:“你是誰,出了什麼事?”
這人獐頭鼠目,著了一件花錦儒衫,從頭到腳,一副貴家公子打扮,左邊佩劍,右肋斜翱了一個錦袋,年齡在三十歲左右。
年輕武士一抖手中劍,交牙切齒地道:“殺你。”
錦衫人“呱。”地一笑,道:“妙啊,朋友報個名號?”
“無此必要。”
“你要殺我可以,為什麼?”
“問老虔婆呀?”
錦衫人轉首望向陣內,隻見紫薇婆婆口唇連動,看是以密語傳聲。
錦衫人側耳聽了一會,突地發出一陣刺耳的沙啞笑聲,道:“娘,這著實是件妙事。孩兒從此守住她,不再走花路了。”
年輕武士厲聲道:“你明白了真相,便死而無怨了。”
錦衫人獰聲道:“朋友,聽著,我采花公子成全了你,那娘們兒馬上就要變成寡婦,本公子娶她便名正言順,而你,也免得戴綠巾不好受,這叫兩全其美。”
令狐玉心頭一震,他知道這“采花公子”的大名。這惡魔不知糟塌了多少良家婦女,多少正道人士早就想除了此害,卻奈何他不得,因為他已經投到了廣陵王麾下,作了廣陵王府的“四大金剛”之一。
這也是令狐玉必須除掉的惡魔。卻不料在這裏狹路相逢,豈不正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令狐玉正心念電轉,卻見那年輕武士已經氣得俊麵泛白,栗吼道:“你原來便是惡行累累的‘采花公子’。”
“怎麼,相見恨晚?”
“拔劍。”
“采花公子”不屑地道:“憑你,要本公子拔劍?”
年輕武士怒哼了一聲,抖手就是一劍。
采花公子疾退數步,“嗖”地拔出劍來。
那年輕武士見狀,麵色為之大變。隻這一手,他已然看出:對方的劍術已到了驚人之境。
令狐玉也為之心頭一震,他看這年輕人是個極有風度的正派武士,剛才那一手,隻是虛招,目的在迫對方拔劍,如果他猝然施出殺手,采花公子在徒手的情況下,恐怕受傷難免。然而現在良機已失,從雙方出招之勢就可看出,這青年劍士若要獲勝,必將付出艱苦的努力。
果然,雙方一搭上,便打得難解難分。
令狐玉駭異不置,年輕武士的劍術,已達爐火純青之境,沉穩玄奧,均臻極致,在當今武林中,已屬罕見高手,較之已過世的拜兄白衣劍士,可能也有過之而無不及。而“采花公子”也毫不遜色,隻是走的是詭辣路子。
看看到了二十個照麵。
一聲暴喝傳處,悶哼傳起,隻見“采花公子”身形連連踉蹌,左肩頭血流如注。
年輕武士上步欺身,閃電般一劍刺了過去。
眼看“采花公子”避無可避,非毀在劍下不可,但事實卻又大大出人意料之外,隻見“采花公子”在完全不可能的角度,詭異至極地閃了開去,避過了這致命的一擊,緊接著一連兩閃,人已進入陣勢之中。
令狐玉不禁為之咋舌,這種步法,可說其詭如魅。
年輕武士怔在當場,作聲不得。
“采花公子”在陣內從容地止血敷創,一麵道:“娘,這小子的劍法厲害,可知他的來路?”“采花公子”掉頭對那婆婆說。
“他沒說,不知道。”
“現在陔如何?”
“待為娘收拾他,這算是你的了。你自己照顧著。”
那婆婆說完,站起身來,順手從地上撿起—根龍頭拐杖。那少婦被平放在地上,“采花公子”在那身邊坐下,輕薄地用手撫弄她的粉腮。
紫薇婆婆目光四下一掃,道:“孩子,此地另外還有客人,注意了。”
令狐玉加倍地吃驚了:幸而沒有匆忙現身,原來這紫薇婆婆竟是這采花惡賊的老娘,而且顯然這婆婆是個助紂為虐,本領高強的幫手。自己還認為躲得好好的,卻不料已經被這老狐猩嗅出氣味來了。
一經暴露,令狐工隻好從藏身之處緩步而出。
年輕武士聞擊四顧,口裏暴喝道:“什麼人?”
令狐玉道:“在下‘鐵血劍士’。”年輕武士喜出望外:“朋友便是最近名震一時的鐵血劍士?”
“不錯,閣下呢?”
“區區姓王,草字飛鵬。”
“紫薇婆婆”彈身出陣,驚異的掃了令狐玉一眼,獰聲道:“鐵血劍士,來此何為?”
令狐玉尚未答話,王飛鵬業已出了手。
紫薇婆婆舉杖相迎,雙方展開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惡鬥。
隻見劍光如幕,杖影如山,聲勢令人咋舌。
令狐玉在那邊舉步朝陣內走去。
“采花公子”大驚失色,一手抱起那少婦,一手持劍。
令狐玉寒聲道:“放了她”
采花公子陰聲道:“辦不到。”
“你想死?”
“哈哈‘鐵血劍士’,你好大的口氣,本公子可不是省油之燈。”
一聲悶哼,傳了過來,令狐玉大驚回顧,隻見王飛鵬連連後退,顯然已受了傷,紫薇婆婆正揚拐步步近逼。
令狐玉想,先救男的要緊,一個反縱,彈出陣外。他已看出情形不對,王飛鵬雙目緊閉,涕泗橫流,像是中了毒。
紫薇婆婆倏地一杖朝王飛鵬當頭劈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