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待你父親說完,老人已連連搖手道:‘錯了,錯了!師父喊你來,不是這意思。”
你父親正自茫然不解之際,老人又是一聲輕哼,冷冷笑道:“但我歐陽令也不是好惹的,嘿’你父親不敢置一詞。老人頓了一下,手捋銀髯,臉上怒意忽消,且非常意外地浮起一團微笑,向你父親慈和的說道:‘師父退隱已久,懶得為這些無謂的閑氣再啟封兵,而且動刀動劍的血腥氣也太重。這樣吧,咱們來個文的,幹脆讓那些有心人羨煞好了。’你父親一怔,老人已將手一揮,哈哈大笑道:‘去吧,孩子!為小家夥來個豪華的周歲,廣柬天下……”
“很快的,凡屬武林中的知名之士,在各種不同的方式之下,先後都接到了一份由終南無憂子具名的喜柬。
終南,八月十五。像一串五彩煙火突然在空中爆散,整個武林為之喧騰起來。
兩奇之一的終南無憂子,為愛徒之子周歲,廣宴天下武林同道。不分派別,不論輩分高低、不問接柬與否、不計識與不識,知訊前往者,一律歡迎!
終南,這座百年來一向被武林人們視為禁地的名山,現在開放了!
梅雪姑嫂、淩波雙仙的風姿,無憂子、白衣儒快一品簫的真麵目,見過的人想再看看清楚,沒見過的人更渴望著一了心願。這個喜訊太轟動了,像一個隆隆不絕的春雷,響遍了整個武林。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八月十五到了。那真是武林有史以來空前的盛會,早在十天之前,終南道上便已車馬絡繹於途;而到了十五正日,整座終南山幾乎為人蟻淹沒。少林和武當兩派,事先各遣精幹弟子一百名前往報到;由昆侖三劍統率指揮,負責知客、接引、傳導,各守職司,井然有序。
阻天峰前,牌樓高聳,彩綢飄揚。門樓兩側各懸巨幅紅綢一麵,來人隻須簽下名諱,便可進入峰內。阻天峰內,以前稱做‘一品廳’,而現在被風雲幫改為‘鳳儀殿’的地方,那時已於廳裏廳外擺下了盛筵上百席廳裏三十席、廳外七十席。
廳裏三十席包括了成‘品’字形排列的主席三席;廳外七十席則於左右兩側附設著成梅、雪字形排列的兩座嘉賓席。品字上席上,中坐主人無憂子,其餘三麵則坐的是天、地、人三老。品字右席,首座是少林眾悟大師,餘為昆侖、青城、北邙三派掌門人。品字左席,武當太極道長坐首位,其次為華山、峨嵋、衡山諸派掌門人。廳內剩下的廿七席由十三名派中高手分坐。廳外梅字嘉賓席上坐的天山派白眉老人,雪字嘉賓席上坐的是丐幫掌門髒叟古笑塵;二席隻坐二人,其餘席位由一般武林人物各依身分選坐……”
聽到這裏,武維之忍不住問道:“怎麼沒有我們無名派的席位?”
老人黯然仰臉道:“那時你師祖已經不在人世了。”
武維之低聲又道:“還有師父您啊?”
老人輕輕歎道:“師父得了消息之後,本來想去,但走到半路忽然覺得應該先回一趟王屋。哪知到了王屋,這才知道了”
“結果師父沒去?”
“為了聊贖罪愆於萬一,師父在你師祖墓前守了三年。”
“那麼當時的情形都是我父親後來告訴師父的了?”
“是的,孩子。”
想了一下,武維之又問道:“師父說,梅、雪兩席上,隻坐天山白眉老人和丐幫掌門髒叟古笑塵,其餘座位為什麼要空著呢?”
老人點點頭道:“問得好,這一點你倒是應該弄個明白。你要知道,孩子,武林人物看得最重的,便是自己的身分是否受到了適當的尊敬。像前麵所說席次的安排,表麵看上去似乎業已盡善盡美、麵麵俱到!但一個人的心智終究有限;而武林如此浩瀚,萬一忽然來了一個有地位的人,而所有重要的席位均已坐滿了,那時,做主人的豈不尷尬?
你別小看了這種細節,多少不解之怨,往往就是這樣結下來的呢。那白眉老人跟丐幫掌門古笑塵,均較主人輩分為低,而他們上一代與主人無憂子交誼也甚深重。加之二人閱曆豐富,如遇惹眼人物,自難逃過他倆監視。賓席地位超然,有此一著預先布下,不是什麼紙漏也不會出了麼?”
武維之連連點頭。老人接著又說下去道:“申時就席,西時上菜。主人無憂子端杯起立簡略致詞之後,引杯一吸而盡,跟著彩聲雷動但彩聲過後,卻無一人舉杯還敬。少數人竊竊私語,而大多數人則目光灼灼地四下掃射,好似有所期待一般。主人無憂子精目微閃,立即了然於胸。當下又撫髯微微一笑;點點頭,同時偏臉向身後洪鍾般地喝道:‘出來敬酒,孩子們”
在采聲中,白影一閃,你父親身穿雪白長衫,豐神奕奕,首先現身而出。跟著,又是兩道白虹,你母親跟你師姑,各著一身白綢勁裝,外披白綢披風,分由廳後左右,飄落你父親身側。你母親胸前繡有一朵紅梅,你師姑胸前則繡著一支紫竹簫。三人並立,恍若雲端三位天仙。采聲更烈,綿續了足足有半炷香之久!在這期間,老人一直撚髯微笑,狀至快慰。
迨采聲稍戢,你父親背插一口簫,領著兩名武當借家弟子含笑步出廳外,開始周旋於院中七十席間,殷殷勸酒。而你母親跟你師姑則留在廳內為老人代勞。廳裏廳外早已上下打通,裏外上下,百席人數近千。此一時間,兒臂粗細的紅燭高燒,觥籌交錯,笑語喧騰,氣象好不壯觀!哪想到,歡樂在繼續,禍苗已在暗中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