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聽了好不快活,黑無常忙拱手道:‘恕在下兄弟眼拙,老前輩如何稱呼?’師父說:‘老夫隱居埋名四十多年,以前人稱臥龍先生!’黑無常忙道:‘噢,原來是臥龍老前輩!’”
武維之笑道:“一句隱居四十多年,嚇壞他們了。”
老人也笑道:“武林中根本就沒有什麼臥龍、臥虎,真是天知道!”
武維之忽然掩口低聲笑道:“維之以前一直不敢對人扯謊”
老人隨口應道:“權宜應變,無傷大雅。”目光一溜,驀地笑喝道:“好小子,又想掌嘴了麼?”手掌虛揚,武維之早溜出二丈開外。
老人仰首望天道:“落得清靜”武維之一聽大急,忙跑回抱住老人手臂苦苦哀求。
好半天,老人始心滿意足地瞥了愛徒一眼,繼續說道:“師父說:‘豈敢,豈敢!’黑無常又道:‘臥龍老前輩此來貴幹?’師父說:‘找劣徒!’”說著一笑頓住。
“好師父!”武維之扮了個鬼臉道:“快說下去嘛!”
老人板臉哼了一聲,道:“師父說著,忙又加了兩句道:‘他去了靈台山內!’黑無常不在意地說道:‘見人老麼?’師父說:‘是的,打聽一品簫的下落。’黑無常跳了起來道:‘什麼?’師父重複了一句:‘打聽一品簫的下落!’黑無常迫不及待地道:‘為了什麼?’師父故意歎道:‘一言難盡!’黑無常脫口道:‘咱們兄弟也正要去找一品簫!’師父道:‘咱們一塊兒去找他如何?’黑無常有點猶疑,師父忙又道:‘雙俠請先去隴西仇池稍候,老朽七天之內必攜小徒前去與兩位會合。’一對寶貝,大概自知前途困難重重,有了師父這等幫手卻也大佳,是以在略事計議之後,也就欣然同意。”
武維之皺眉問道:“師父明天如何處置呢?”
老人想了一下,歎道:“如任由他們兩個往風雲幫闖,十九白送死!師父明天準備先向他們說明利害,然後勸他們去參加少林寺來年元宵召集的臨時大會,跟各派一致行動。先對付了風雲幫,然後再找一品簫清結私人恩怨。”
武維之心念潮湧,感到有很多很多的話要問。但是思緒一陣掙紮,立即十分紊亂。掙了好半天,始問得這麼一句:“師父怎會無巧不巧地也到了靈台的呢?”
老人兩眼一瞪。道:“巧?什麼叫巧?”武維之一怔,不知是怎麼回事。
老人輕輕一歎,雙目微合說道:“唉!孩子,當你往終南趕時,師父正好自終南出來。
而且遇見了你之後,一直到現在,師父哪一天離開過你?”武維之啊一聲,幾乎跳了起來。
“在藍田發現你時,你正病得很厲害,方想現身,恰好雪娘母女趕到。於是師父隱於一角,目送她們母女進了你的臥房,才完全放下心來。連你往風雲幫分壇裏麵闖,師父也未阻攔,因為師父知道有雪娘母女在,你準太平無事。”
武維之忙問道:“雪娘母女也沒發現師父?”
老人搖搖頭道:“沒有。”輕輕一歎,接著說道:“師父這樣做,有好幾種原因。一方麵,師父想養成你獨立應付局麵的能力;而另一方麵,師父也想藉此機會於暗中考驗考驗你的品格與膽識。”
武維之所得心神一凜,老人繼續說道:“不過這樣一來,師父卻也遭到了不少困難。譬如說,天山藍鳳那女娃兒,她為了你對別人的一句諾言,竟然不顧艱險地隻身遠投窮荒,師父就想不出更好的對策,不知道是攔住她好,抑或是聽她去好?”
聽至此處,武維之雙頰不禁一熱,心頭同時微微一酸。顧不得羞赧,囁嚅著,低聲急急地問道:“結果呢?”
老人微微一歎道:“任她去了。”
武維之急急地低聲又道:“那是什麼地方?師父。”
老人仰臉答道:“鬼愁穀。”
武維之征道:“鬼愁穀在哪兒?”
老人輕輕一歎道:“‘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日夢裏人’讀過這兩句詩麼?”武維之又是一怔,老人接著說道:“鬼愁穀就在無定河之濱!”
武維之不由得失聲低呼道:“那麼遠?能保來回平安麼?”
老人搖搖頭道:“很難說。”
武維之著急地道:“難說?這是什麼意思?”
老人輕輕歎道:“以前也聽說有人去過,但沒聽說有人回來。”
武維之心頭猛然一震,顫呼道:“師父,師父”
老人靜靜地繼續道:“師父可以攔住她,但師父沒有那樣做。也許師父太忍心了一點,不過你不能怪師父;就像那女娃兒縱然遭遇不測,也將不會怪你一樣。”微微一頓,輕歎著又道:“這種事,一旦發生了,惟一的辦法便隻有聽由命運安排。不能怪師父,不能怪你,不能怪那女娃兒,也不能怪紫燕十三妹那個可憐的女孩子。誰也怪不得!要怪,隻能怪人類不該有男女之別,人類不該年輕。”
老人說著,又是輕輕一歎。默然良久,這才又繼續說道:“而師父最大的疏忽,便是在歧山通往靈台的思賢鎮上,居然沒注意到那該死的‘八指神偷’在你身上做了手腳,說來真是可氣亦複可笑。”
武維之忍不住恨恨地道:“總有一天”
老人連忙搖頭道:“不!孩子,你錯了,這件事你不應記恨於心。你要知道,在武林中,他們吃的就是這種飯。他既不知道你的來曆,他為什麼不能下手?你要抱怨,也隻能抱怨你自己的。警覺與閱曆不夠。而且,你可算因禍得福,應該感激他才對。否則的話,你除了能從人老處取得一顆南北兩極丹之外,你還能得到什麼呢?”偏臉一瞥愛徒,憐惜地一歎,又道:”不過話雖這樣說,卻也夠險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