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三年前來到這裏的。”

三年前?

蘇朵朵微愕。

也就是說,她在這裏已經生活了三年了。

“好久。”

蘇朵朵感慨道。

程可茵唇角的笑容淺淡了些許,眼神也變得有些傷感。

“久嗎?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希望,可以再早來一年。隻可惜,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她的聲音低緩,透著幾分沉重,悲傷。

蘇朵朵看著麵前的程可茵,突然覺得,南蘇丹這個國家遠比人們以為的還要複雜很多。

在這裏,有太多太多有故事的人。

比如李清,比如程可茵,比如街頭巷尾頭頂水桶的婦女兒童。

“對不起。”

蘇朵朵道歉。

她不知道自己找了一個不宜談及的話題,更是無心勾起了對方的傷心事。

程可茵回神,淺淺一笑。

“朵朵,你很聰明。”

聰明到可以捕捉到別人細微的情緒變化,甚至迅速做出判斷。

“我以前似乎沒見過你。”

程可茵換了一個話題。

“我昨天剛到的。”

蘇朵朵回答。

“難怪。”

程可茵輕聲低語。

她走到窗前,眺望著外麵,緩緩開口。

“朵朵,你看,從這裏望去,這座城市雖然落後破敗,但是卻異常的平靜。可是,我們每個人都知道,它剛剛經曆過戰爭的摧殘。而且……”

她說到這裏,麵容染上幾分凝重。

“我們都能預感到,這種平靜隻是暫時的,戰爭,隨時都有可能再次爆發。”

蘇朵朵點頭。

“是。不隻是這座城市,甚至整個國家就像是一枚威力無比的炸/彈,隨時都有可能被引爆。”

“所以,朵朵,如果可能的話……”

程可茵轉過身來,看向蘇朵朵,麵容嚴肅。

“盡量保護好自己的身份。”

蘇朵朵微怔,有些遲疑地開口問道。

“不讓別人察覺到我是一名記者,尤其是在當地政/府軍或者是反政/府軍麵前?”

程可茵聽到她的這番話,神情微愕,繼而笑了笑。

“看來,已經有人提醒過你了。”

蘇朵朵的眉心幾不可察地微微蹙起。

“你在南蘇丹的這段時間,一定要盡力掩藏好記者的身份……為了你的安全考慮。”

男人低沉醇厚的聲音猝不及防地在耳畔響起。

兩人的話語竟是如此的相似。

是巧合,還是其他。

蘇朵朵的心中漸漸升起一絲疑慮,不由得脫口問道。

“你跟丁……”

“可茵,東西都拿齊了,你看看是不是這些?”

這時,李清從樓下上來。

她的聲音洪亮,把蘇朵朵的聲音給遮蓋起來。

程可茵接過購物袋,大略看了一眼,隨即笑道。

“是這些,清姐,多少錢?”

“你給我八十就行了。”

李清爽快地答道。

“你來的剛剛好,就剩最後一個針線包了。其實,如果有需要縫補的衣物,你直接拿過來就可以了,反正我這裏有縫紉機。”

程可茵把錢給李清,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

“不是我用。”

李清恍然,促狹地眨眨眼睛。

“哦,我曉得了。”

程可茵麵容微赧,裝作沒看見,對著蘇朵朵問道。

“朵朵,你剛才想要問什麼?”

蘇朵朵笑著搖頭。

“沒什麼。”

程可茵不疑有他,開口道。

“我還有點兒事情,就先回去了。”

送走程可茵之後,蘇朵朵看向李清,開口問道。

“清姐,你跟可茵姐很熟嗎?”

“可不是嘛!可茵不光人長的漂亮,性子也好。豆豆每次一有個感冒發燒的,都是她忙前忙後地照顧著。”

李清說著說著,不自覺地就把話題扯遠了。

“以前呐,我還在想,究竟什麼樣的男人才能配得上她這麼好的姑娘。現在啊,總算是不用我跟著瞎操心了。”

“為什麼?”

蘇朵朵麵露不解,心髒莫名一緊。

“人家男朋友都追到這裏來了,長得可帥氣了。就是跟著維和部隊一起來的,聽說啊,還是一個不小的軍官呐!”

李清笑嗬嗬地說道。

“哦。”

蘇朵朵點頭,表示明了。內心繃著的那根弦也鬆了下來。

不是他。

他親口對她說過的,他沒有女朋友,也沒有喜歡的人。

是她草木皆兵了。

蘇朵朵無聲地勾了勾唇角。

“丁副營長?”

步兵營營長趙洪明看向坐在他左手邊的丁梓鈞,見他並沒有聽到自己的聲音,手掌一直捂著左側的資曆章,不由得提高了聲音,語帶關心。

“丁副營長,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丁梓鈞猛然回神,素來平靜沉穩的臉龐難得地露出幾分不自在。

“營長,您剛才說什麼?”

“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如果不舒服的話,別強撐著,趕緊去醫院。”

趙洪明關心地說道。

“沒有。”

丁梓鈞搖頭。

“沒生病就好。”

趙洪明鬆了一口氣。

“今天下午的全城巡邏任務,屆時會有三名記者參加,到時候你給安排好。”

“記者?”

丁梓鈞濃眉微蹙。

“是,他們主動提出來的,我同意了。也該讓他們好好看看,爭取多寫幾篇稿子出來,讓更多的人知道戰爭的殘酷。”

趙洪明解釋著,堅毅的麵容染上一絲沉重。

“我明白了。”

丁梓鈞頷首領命。

會議結束後,趙洪明把丁梓鈞單獨留下。

“營長,還有什麼需要交代的嗎?”

丁梓鈞見對方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主動開口問道。

“梓鈞呐,你昨天晚上,好像很晚才回來。”

趙洪明緩緩開口,語氣不輕不重,聽不出任何的情緒。

“是。出去轉了轉。”

丁梓鈞簡單地解釋。

“聽說,是為了送一個女同誌?”

這下,趙洪明終於繃不住,眼睛裏露出幾分好奇。

他早就聽說,他這個副營長的終身大事問題都成了老大難,快讓朱日和部隊領導的頭發愁白了。

如果在執行任務這段時間,把他的個人問題給解決了,這算不算得上是“軍功”一件?

“聽說?您聽誰說的?”

丁梓鈞蹙眉,不答反問。

“還能是誰?不就是你手下的那個強頭告訴我的。”

趙洪明瞪了他一眼。

“老實交代,別想逃避問題,妄圖糊弄過去。”

丁梓鈞麵色微緊,輕咳一聲。

“交代什麼?您不是都知道了嗎?”

“嘖!”

趙洪明兩眼一瞪,故作不悅地盯著他。

“我哪兒知道?又不是我送的人家。”

他正了正神色,刻意板起一張臉,一股腦兒地問了一連串問題。

“我問你,那姑娘姓甚名誰?今年芳齡?家住何處?幹什麼的?有沒有什麼不良嗜好?政治覺悟高不高?”

丁梓鈞撫了撫額頭,露出一絲無奈。

“營長,您這可比查戶口還要詳細多了。”

趙洪明眼睛瞪得更大了。

“別跟我打哈哈,坦白交代。”

“營長,您真的是想多了,我跟她……就隻是普通朋友關係。”

丁梓鈞做出正麵回答。

聞言,趙洪明泄了氣,無語地看著他。

“你說說你,平時訓練、打仗的時候比誰都積極,可怎麼一到了這事兒上,你就慫了。唉!真是急煞個人!”

他越說越著急,在地上走來走去,就差轉圈了。

“我不管!就算是普通朋友關係,你也得發展成不普通。”

他想了想,覺得威嚴度不夠,又加了一句。

“這是命令,必須無條件服從!”

丁梓鈞聽到他的話,無奈失笑。

“營長,您這媒人可做的不咋樣,都濫用職權了。”

趙洪明一哽。

“我這還不是被你給氣的!雖說咱們軍人提倡晚婚,可你這也太晚了吧!還真打算抱著這身軍裝打一輩子光棍兒了?”

“您說完了?說完我就出去安排下午的任務去了。”

丁梓鈞挑眉看著對方。

“去吧去吧!”

趙洪明無奈地揮了揮手。

丁梓鈞行了一個軍禮,轉身離開。

“等等!”

趙洪明突然想起什麼,開口喊道。

丁梓鈞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你口袋裏鼓鼓囊囊的,裝的什麼東西?”

趙洪明的眼神裏流露出幾分好奇。

他可沒忘記,剛剛開會的時候,他的手一直捂著那裏,舍不得離開,就好像裝著什麼寶貝一樣。

丁梓鈞聞言,右手下意識就要摸向口袋,卻又在半路停下。

手掌垂在身側,不自覺地握緊。

“沒什麼。”

他抿了抿嘴唇,眸光微閃,露出一絲不自然。

隨即,不等對方做出反應,快步離開。

“這小子!”

留下趙洪明在那裏無奈搖頭歎氣。

“團……副營長,我特意給你打的飯,快點趁熱吃吧。”

李國棟把餐盒放到丁梓鈞麵前,嘻嘻笑道。

“唔。我正想找你呢。”

丁梓鈞麵無表情地點點頭。

“啥事?”

李國棟湊到丁梓鈞跟前,一臉的好奇。

“出去,圍著營區跑兩圈。”

丁梓鈞緩緩說道。

“啊?”

李國棟睜大眼睛,滿是不敢置信。

“為啥啊?”

“因為你話太多了。”

丁梓鈞淡淡地瞟了他一眼,語氣低沉,聽不出任何的情緒。

“那好吧。”

李國棟就像是一隻泄了氣的皮球,磨磨蹭蹭地轉身。

丁梓鈞看著他的身影,想了想,出聲道。

“回來,就做二十個俯臥撐吧。”

作者有話要說:丁團長,就問你一句話,動心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