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朵朵從善如流。
“清姐,您是哪兒……”
她的話剛說了一半,就聽到樓下突然傳來“噗通”一聲。
聽聲音,似乎是重物落地所發出的。
蘇朵朵麵露驚訝,從椅子上起身,想要去樓下查看一下。
“肯定是那個臭小子又摔倒了,甭管他,這孩子皮實著呢,不礙事的!”
李清笑著說道,眼神裏透著不加掩飾的寵愛,還有絲絲自豪。
果然,話音剛落,就聽樓下窸窸窣窣的,然後是上樓梯時發出的“咚咚咚”的聲音。
不到一分鍾,就見小男孩兒呼哧呼哧地上樓來,手裏抱著滿滿的一大堆東西。
他看見蘇朵朵,眼睛一亮,邁開小短腿,吭哧吭哧地朝她跑來。
“姐姐,這是豆豆最愛吃的,都給你。”
小男孩兒跑到蘇朵朵麵前,“豪爽”地說道。
他的額頭上滿是汗水,小臉蛋兒紅撲撲的,看上去可愛極了。
他的鼻尖沾了一點土,應該是剛才摔倒時弄上的。
蘇朵朵半蹲下身子,伸出手,把小男孩兒鼻尖上的塵土輕輕擦掉,動作格外的溫柔。
“姐姐,給。”
小男孩兒挺了挺胸脯,又說了一遍。
蘇朵朵垂眸,看著他懷裏的東西。
有麵包,有餅幹,還有奶糖……
都是一些很稀鬆平常的零食,可是她知道,這些東西,對於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來說,是有多麼的稀缺珍貴。
這是一個四五歲的孩子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禮物。
蘇朵朵從小男孩兒的懷裏拿了一袋麵包,摸了摸他的腦袋,眼神裏帶著一絲憐愛,柔柔地笑道。
“豆豆真乖。”
對於孩子來說,有時候,接受比拒絕更適合。
果然,小男孩兒抿唇笑了起來,眼神裏流露出滿足,就好像自己完成了一件十分了不得的事情一般。
李清看到這一幕,看著小男孩兒的眼睛裏也透著欣慰跟自豪。
李清幹活很麻利,不到半小時的時間,就把菜炒好了。
小男孩兒站在餐桌前,看著上麵“豐盛”的早餐,舌頭悄悄地伸出來,舔了舔嘴唇。
“媽媽,你怎麼做了這麼多好吃的啊?”
突然,他似乎想到什麼,眼睛一亮,雀躍地說道。
“哦,我知道了,是不是今天是豆豆的生日啊?”
李清撫摸著小男孩兒的腦袋,搖了搖頭,溫柔地笑著開口。
“不是,豆豆的生日還有好長的時間呢。今天是因為姐姐來咱們家裏做客。”
“哦。”
小男孩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走,豆豆,咱們先去給爸爸上柱香,說聲早安。”
李清對著蘇朵朵笑了笑,然後領著小男孩兒走到了一直緊閉著的那個房間。
蘇朵朵回首的一瞬間,不經意間看到那間屋子的牆壁上掛著一副相框。
她想起之前問李清為什麼不回國時,她臉上的流露出來的那種傷感落寞的神情。
或許,她之所以選擇留在這裏,是因為這裏有她割舍不下的人吧!
“朵朵,A市那麼好,你怎麼會來到這裏?”
吃飯的時候,李清有些好奇地問道。
“工作需要。”
蘇朵朵簡單回道。
她給小男孩兒夾了點菜,見他臉上沾著米粒,微微一笑。
“什麼工作會派一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來到這麼危險的地方?真不知道你們領導究竟是怎麼想的!”
李清聞言,有些氣憤,心直口快地譴責道。
蘇朵朵先在心裏為無辜中/槍的領導默哀,然後開口解釋,給他們洗刷“冤屈”。
“不是指派,是我自己申請來這裏的。”
“啊?”
李清愣住,不敢置信地盯著蘇朵朵,老長時間才緩過勁來。
“朵朵,你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怎麼會想來這種地方?幹嘛這麼想不開啊?!”
蘇朵朵淺淺一笑,眼神裏流露出一絲凝重。
“因為這裏需要。而且……”
她說到這裏,略微停頓了一下,肅然的神情裏染上幾許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溫柔。
“我想見的人,也在這裏。”
李清看到她這副表情,心中了然,眼神裏閃過幾分促狹,笑著打趣道。
“看你這樣子,恐怕……不隻是單純的‘想見的人’吧?是不是心上人也在這裏,這才不遠萬裏,千裏迢迢地追夫來了?”
蘇朵朵摸了摸臉頰,呆呆地問了句,“有這麼明顯嗎?”
“可不是嘛,都寫在臉上了。”
李清繼續打趣她。
蘇朵朵抬眸,看見對方眼中的促狹笑意,臉頰騰地一下漲紅,隱隱有些發燙。
“姐姐,你是做什麼的啊?”
小男孩兒聽到兩個大人在說話,也適時地插了一句。
“姐姐是記者。”
蘇朵朵壓下心中的羞赧,看向小男孩兒,輕聲回答。
“記者?姐姐,記者是幹什麼的啊?”
小男孩兒抬手撓了撓腦門兒,覺得這個問題超出了他的認知,懵懂地追問道。
“就是把姐姐看到的事情告訴給所有的人,讓他們也都知道,這裏正在發生著什麼。”
蘇朵朵用著淺顯的語言給小男孩兒解釋著。
“哦。”
小男孩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他盯著蘇朵朵的臉頰,眼神裏流露出幾分困惑,嫩生生地開口說道。
“可是姐姐,你的臉怎麼這麼紅啊?是不是發燒了?”
他這般說著,“噗通”一下從椅子上跳下來,走到蘇朵朵跟前,踮著腳尖碰了碰她的臉頰。
“每次我發燒,都是可茵阿姨給我打針,然後我就好了。可茵阿姨可厲害了,打針一點都不疼的。姐姐,你別怕,我去給你找可茵阿姨。”
“豆豆,姐姐沒有發燒……”
不等蘇朵朵把話說完,小男孩兒已經噔噔噔跑遠了。
“可茵阿姨!”
突然,小男孩兒的驚呼聲傳來。
“豆豆,跑慢點兒,別摔著了。”
樓梯處,女人溫柔輕緩的聲音響起。
“可茵阿姨,你給姐姐打針吧,她發燒了。”
小男孩兒沒有忘記自己的“使命”,脆生生地說道。
“姐姐?”
女人有些疑惑。
李清聞聲,趕緊放下碗筷,對著蘇朵朵說道。
“朵朵,待會兒給你介紹個老鄉認識,她也是A市的。”
蘇朵朵也跟著起身。
這時,小男孩兒拉著一個女人的手走了上來。
她看上去二十七八歲,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
唇畔噙著一抹淺淺笑意,笑得很溫和。
她的身上流露出一股優雅知性的氣質,讓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可茵,你來了。”
李清笑著迎上去。
“清姐,我來買點東西。”
女人的聲音跟她的氣質十分吻合,若徐徐春風,溫雅舒爽。
“好,需要什麼,我待會兒去給你拿。”
李清點頭應下,然後給初次見麵的兩人介紹彼此。
“可茵,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蘇朵朵,是一名記者,來咱們這裏采訪的。”
然後又看向蘇朵朵,繼續介紹。
“朵朵,這是程可茵,是聯南蘇團二級醫院的戰地醫生。”
“程醫生,你好。”
蘇朵朵主動伸出手,跟對方打招呼。
“你好,蘇記者。”
程可茵開口。
聽到兩人對彼此的稱呼,李清不由得笑了。
“我說,你們兩個人也太嚴肅了吧?這又不是兩國首腦會晤,一口一個程醫生,一口一個蘇記者的。”
蘇朵朵也覺得氣氛有些拘謹,坦然一笑,對著程可茵說道。
“清姐說得對,大家都是老鄉,就不必這麼見外了。程……”
她說到這裏,聲音頓住,卻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對方,一時犯了難。
“我看你比我小,你如果不嫌棄的話,就叫我一聲姐吧。”
程可茵適時說道。
“哎,這不就對了嘛!”
李清在一旁拍了拍手。
小男孩兒站在旁邊,抬頭看了看蘇朵朵,又瞅了瞅程可茵,終於想起自己的任務。
他輕輕拉了拉程可茵的衣角,有些急切地開口。
“可茵阿姨,你快點給朵朵姐姐打針吧!”
“打針?”
程可茵有些疑惑,她看向蘇朵朵,關切地問道。
“朵朵,你生病了?”
“沒有。”
蘇朵朵沒想到小男孩兒還記得這茬兒,神色閃過一絲不自在。
“姐姐撒謊,剛才你的臉明明很紅,就是發燒了。媽媽說,撒謊的孩子鼻子會長得很長很長,就跟大象一樣。”
小男孩兒小聲嘀咕著。
突然,他似是想起什麼,看向蘇朵朵,揚聲問道。
“姐姐,你是不是怕打針?”
蘇朵朵有些哭笑不得,溫柔地捏了捏他的小臉。
“是啊,打針可疼可疼了。”
小男孩兒一拍胸脯,小大人似的安慰著她。
“姐姐不怕,豆豆給你呼呼。”
李清見自家孩子這麼懂事,臉上露出絲絲笑容。
她把豆豆抱起來,摟在懷裏,對著程可茵說道。
“可茵,你想買什麼?我去給你拿。”
程可茵把要買的東西一一說給她。
“……洗發水,針線包……好,記下了。那啥……朵朵,可茵,你們兩個現在這裏聊會兒天。”
李清說完這番話,抱著小男孩兒下樓去。
此時,樓上隻剩下蘇朵朵跟程可茵,兩人俱是相視一笑。
“我好久都沒見到過皮膚像你這麼白的人了,真是讓人羨慕。”
程可茵主動開口,找話題聊天。
“我倒覺得可茵姐的膚色更健康一些。”
蘇朵朵回道,語氣誠懇,不似敷衍。
隻是,她剛才說“好久”,難道她在這裏已經待了很長時間了嗎?
蘇朵朵知道,每年,我國派往南蘇丹執行維和任務的兵種,除了步兵連、工兵連外,還有醫療隊。
或許,她也是維和部隊的一員。
“可茵姐也是兩個月前來到這裏的嗎?”
蘇朵朵有些好奇地問道。
“不是。”
程可茵緩緩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