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穀雨笑吟吟地道:“好呀!段總管早放話出去,說已將沅君許配給了你。你也該回大理拜見嶽丈大人,讓他把你們的喜事辦了。”楊慕非道:“你怎麼盡拿我和沅君開玩笑?是不是吃醋了?”蕭穀雨嗔道:“誰愛吃你的醋了?事實就是如此嘛。”楊慕非道:“我不跟你瞎扯了。隻怕琦君她們等急了,我們快回去罷。”說著,將她攔腰抱起,發足向蓮花山莊急奔。蕭穀雨將頭緊緊貼在他火熱的胸膛上,眼光中忽地露出狡黠之意。
到了洞房外,遠遠瞧見莊琦君二女抱著錦兒正和兩個人說話。楊慕非凝目望那兩人時,但見左首那人青衫長身,右首那人白衣飄飄,正是自己魂牽夢繞的爹、娘,不禁大喜若狂,叫道:“爹、娘。”急奔過去。蕭穀雨低聲道:“快放我下來!”楊慕非心想:“在爹、娘麵前如此放肆,的確忒也無禮。”連忙放她下地,握著她的手奔了過去。他飛身縱入沈冰懷裏,叫道:“娘,你們不是說不來麼,怎麼又來了?”沈冰撫著他的臉頰,道:“你大喜的日子,爹、娘怎能不來為你慶賀呢?不過,由於風雨阻路,畢竟還是晚了一步。”蕭穀雨心係愛子,上前將錦兒抱了過來,柔聲哄他入睡。
楊慕非道:“爹、娘,外麵風大,請屋裏坐罷。”楊明錚擺手道:“不了,我跟你娘不想驚擾他人。”沈冰盯著蕭穀雨,微笑道:“你就是穀雨罷?”蕭穀雨點了點頭,叫道:“楊……”楊慕非扯了扯她衣角,低聲道:“叫娘。”蕭穀雨臉“唰”的紅了,忸怩了半天,才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眼:“娘。”沈冰臉上容光煥發,笑道:“好孩子,我匆匆來此,也沒準備甚麼好禮,便把銀絲掌套送給你罷。”從懷裏掏出一雙白色手套,遞在蕭穀雨手心。蕭穀雨道:“謝謝你,娘。”莊琦君嚷道:“娘,我也要。”沈冰笑靨如花,道:“當然少不了你的。”說著,把一張人皮麵具遞了給她。莊琦君大喜道:“謝謝你,娘。”隨即戴上人皮麵具,向眾人扮了個鬼臉。眾人都不禁莞爾一笑。沈冰道:“段姑娘,這是你的禮物。”段沅君驚喜道:“還有我的禮物?”伸手接過,卻見是條白綢帶子。那綢帶末端是個發聲的金鈴,微微一振,便叮叮當當作響。這金鈴索乃沈冰當年行走江湖時所用的兵刃,能於數丈之外點人全身要穴。鈴劍雙俠退隱江湖後,楊明錚將退思劍傳與了楊慕非,而沈冰卻一直將金鈴索帶在身邊,足見她對此物的喜愛。
段沅君心情激蕩之下,竟忘了道謝。忽聽得腳步聲響,有人向這邊過來了。楊明錚道:“非兒,我和你娘這就回去了。你好自保重!”說著,攜了沈冰的手,飄然而去。楊慕非望著他倆漸去漸遠的背影,不由得熱淚盈眶。但聽得步素素在身後大叫道:“你們倆不好好在洞房裏待著,跑出來作甚麼?”不由楊慕非分說,便將他和莊琦君推進了洞房。耳聽她大聲嚷道:“時候不早了,你們也快回房去睡罷。”過不多時,門外人聲漸逝,惟聞夜風瑟瑟之音。
楊慕非解下外衫,道:“妹子,我們也早些安歇罷。”莊琦君“嗯”了一聲,背轉著身,將外衫與裙子脫去,裹著錦被在床裏邊躺下。楊慕非吹滅燭火,也鑽進了被窩。莊琦君與心愛的男子同床合衾,想起燕兒跟她說的一些胡話,心裏害怕之極,動也不敢動一下。楊慕非隔衣感到她嬌軀微微顫抖,奇道:“妹子,你冷麼?”莊琦君顫聲道:“不……不是。”楊慕非柔聲說道:“到我懷裏來罷。”莊琦君“嗯”了一聲,依言如小貓般依偎他懷裏。楊慕非抱緊了她軟軟的身子,道:“妹子,今天辛苦你了。快睡罷!”莊琦君將臉貼在他寬厚結實的胸膛上,隻覺心中安樂,過不多時,便合上眼睡著了。楊慕非借著月光,見她嬌靨如花,說不盡的嬌媚無限,忍不住低下頭去,在她右頰上輕輕香了一下。
當晚,洞房之中,春意融融。然而在去蓮花山莊二十餘裏外的官道上,那白馬迎著西風,正奮蹄疾馳間,忽聽“嗖”的一聲,從道旁樹叢裏射出一枝冷箭,正中它的頸項。那白馬吃痛,一聲長嘶,前足倏地跪地。溶溶月光下,一個白衣人站在樹枝上,身子隨著樹枝而起伏搖晃。
那白衣人冷冷盯視著倒在地上的白馬,仰天長笑道:“楊慕非,我要你在大理死無葬身之地。”笑聲未歇,人已愈去愈遠,但見樹濤陣陣,在他身後洶湧不休,猶帶嗚咽之音。那白馬掙紮著站起身來,迎著西風,走出了幾步,複又翻身滾倒,抽搐了幾下,便一動也不動了。
正是:辛苦遭逢起一經,幹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裏歎零丁。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