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相信你是懦夫,再來!”安小陽大喊道。
薑宇涵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跡,重新站起來,他不想再找借口,他固然不是安小陽的對手,但安小陽說的對,他不是懦夫。
薑宇涵在匍匐穿越鐵絲網,頭上是幾挺裝有實彈的機槍,機槍正在瘋狂地潑灑子彈。如果他的身體稍微抬高一點兒,他的身上就可能留下幾個血窟窿。
趙長虹站在場外,拿著高音喇叭大喊道:“動作快點!慢的像烏龜爬,隨便從鎮子上找幾個老百姓,爬的都比你們快!沒那個本事,就別人五人六的拿自己當塊料。什麼兵王?狗屁!”
薑宇涵搖搖晃晃站起來,奔向下一個障礙。
這是一道兩米多高的水泥牆,沒有任何搭手的地方。薑宇涵猛衝幾步,用力向上躍起。可是,他的手雖然搭在牆上,可他已經沒有力氣往上攀了。跟在後麵的陸大偉用力托起他的腳,兩人合力,薑宇涵才好歹翻了過去。
“窩囊廢!純粹的窩囊廢!”
身後傳來趙長虹的聲音。
薑宇涵又一次別安小陽擊倒了。可是,他在倒下前,右腳實實誠誠招呼在安小陽的肚子上。安小陽捂著肚子彎下腰。薑宇涵慌了,爬起來扶住安小陽。
“教官!對不起教官,我不是故意的……”
突然,安小陽閃電般出手還擊,一拳擊在薑宇涵的胸口上,薑宇涵一口氣差點兒沒上來,直直的飛出一丈那麼遠。
“這叫兵不厭詐,懂嗎?”安小陽得意地笑著。
薑宇涵躺倒在床上,連衣服也沒脫。身上沒有一塊舒服的地方。這就是魔鬼訓練啊。薑宇涵呆呆的盯著上鋪的床板。此時此景,像極了當年警校的夜晚。同樣的不眠之夜,同樣的殘酷經曆。
當年,由於薑宇涵的身高和形象都不太富裕,他被分到了警校軍訓團的野戰連。野戰連是什麼?就是讓你成天抱著五六式衝鋒槍穿著迷彩服,在滿是灰土的操場上匍匐前進。每天都造得灰頭土臉的。張小帥那廝,人長得帥,個子高,被分到了軍訓團劈槍連,說白了就是學校的國旗儀仗隊。人家,穿著正兒八經的軍禮服,扛著上了刺刀的五六半自動,雖然槍的火力沒有野戰連的強,但人家的槍械保養得非常好,幾乎天天擦拭,刺刀雪亮雪亮的。至於兩個連隊學員的待遇,那就更是存在天壤之別了。
本來,薑宇涵還想裝病不參加訓練,可是他的病例落在家裏了,等到刀口愈合,你就是說破天,也得參加軍訓。警校的正規軍訓時間為一個月。後兩個星期,薑宇涵就在教官的大聲訓斥中度過。他的護膝磨破了一副又一副,迷彩服破了一身又一身。
什麼高姿匍匐、低姿匍匐、側麵接敵、借助地形地物掩護,都是在那一階段學會的。在警校,薑宇涵的課業成績不是最好的,但他的軍事課程很棒。可是,孫誌強卻說薑宇涵接受的訓練連最小規模的正規戰都應付不了。人是可以驕傲的,但不能像孫誌強這麼驕傲啊。
現在想想,警校的生活固然辛苦,可也沒有現在辛苦。起碼那個時候,薑宇涵還有夢想,還有期盼。可現在呢?除了絕望,還是絕望。在獠牙大隊,他沒有兵王的驕傲,隻有極度的疲勞。這難道就是薑宇涵日思夜想的生活嗎?這難道就是薑宇涵從小向往的特種兵軍營嗎?
薑宇涵閉上眼睛,不再去想讓人傷心的事情。他不敢說自己後悔,可是,當初選擇離開內衛,不顧一切完成獠牙大隊交給他的任務,不顧朱科長和同誌們的感受,非要進獠牙大隊當兵王。這些選擇,到底對不對?到底正不正確?到底值不值得?在內衛,薑宇涵有更多的機會被提拔。可是在獠牙大隊,薑宇涵也許永遠都是個少尉,也許有一天他不行了,落伍了,獠牙大隊還會給他下逐客令,讓他複員。薑宇涵不敢質疑軍人的意義,但自己拚了小命,才進入這片軍營,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你就是在質疑軍人的意義!”
冥冥之中,有人這樣說道。
是誰?薑宇涵抬頭看去。一個身穿警服的男子站在薑宇涵前麵,身形若隱若現。
“秦大哥!”薑宇涵激動地喊道。
“宇涵老弟,多日不見,你變了,變得如此強壯,可是,你的心變得更快。”秦大山說道。
“你為什麼這麼說?”薑宇涵聽不懂秦大山的話。
“記得當年你的教官接你離開秦嶺時,你說下的那些話嗎?你那個時候沒有什麼功利思想,你隻想盡到森警的職責。那個時候,你是合格的人民衛士,因為你懂得怎樣工作,怎樣為自己的工作付出努力。可現在,你卻在質疑軍人的意義。在你看來,內衛不是你曾經工作過的地方,隻是你的跳板,因為你發現了更好的去處,那就是獠牙大隊,你認為能在這裏實現你從小的夢想,你義無反顧來到這裏。可是,你發現現實和理想存在天壤之別,所以你又開始失望,對嗎?我敢說,如果你在獠牙大隊發現更好的去處,你會毫不猶豫把獠牙大隊當成跳板。”秦大山說道。
薑宇涵低下頭,思考著秦大山的話。
“你曾經是一個非常好的警察,可是,你現在敢說你是好軍人嗎?你是一個好兵嗎?”秦大山的每一句話都猛烈地撞擊著薑宇涵的心。
“我想當最好的兵,否則,我不會來這裏!”薑宇涵大喊道。
“那就拿出你的手段!不要再懷疑自己的選擇,路都是自己走的,沒什麼可後悔的,一個人永遠也不要質疑自己的選擇,否則,他會一事無成。”秦大山說。
薑宇涵猛然從床上坐起來。外麵的星星一閃一閃的,月亮又亮又圓。
“大哥,你托夢給我嗎?”薑宇涵低聲說道。
夜很深了,三個室友睡得正香。薑宇涵重新躺下,卻再也無法入睡。
是啊,如果他質疑的是軍人的意義,那他繼續留在這裏也沒有什麼意思了。路都是自己走的,世上沒有後悔藥,一個男人,即使走錯了路,也不能後退,因為,男人不應該知道什麼叫退縮。一個合格的男人的字典裏,應該沒有“投降”二字。更何況,薑宇涵沒有錯,他來到這裏,是為了自己的理想,人應該有理想,否則,和行屍走肉有什麼區別?
“森警和內衛,你們不是我的跳板,總有一天,你們會為我驕傲的。”薑宇涵在心裏念道。
第二天,魔鬼訓練繼續,但是,薑宇涵不再萎靡不振。薑宇涵失神的眼睛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鷹一般銳利的眼睛。他的腳步很堅定,很穩重。他知道,他現在流下的每一滴汗水,都會成為他成功的資本。
今天,又加進一個新的科目——實彈射擊。
這次使用的是正兒八經的九五式自動步槍。以前薑宇涵倒是碰過幾次這種步槍。可是,那都是在演習裏,打的不是實彈。而且,在演習裏他開槍的機會也不是很多。
八個學兵聽到趙長虹口令,呈一路縱隊開進靶場。到了地方他們才看到,為他們準備的步槍是分解的。趙長虹在場外舉著音喇叭告訴學兵,打靶現在開始,必須以最快的速度打空彈匣裏所有的子彈。
八個學兵也並非都是吃幹飯的。陸戰隊和偵察兵都接觸過九五式,隻有薑宇涵例外,你讓他分解九五他都不會,更別提組裝九五了。
他隻能照葫蘆畫瓢,一邊看身邊的葉博怎麼組裝九五,自己的手還得緊忙活。好歹算是把九五拚成個槍樣了。其他七個學兵已經打了將近半匣子彈。薑宇涵端起九五,接連三個點射。可是,子彈都打飄了,薑宇涵心裏就犯嘀咕,真他媽的怪了,自己明明瞄準的是靶心啊。要知道,薑宇涵在警校的時候,射擊固定靶位的成績是出了名的厲害。如今獠牙大隊沒難為自己,打的都是固定靶,自己為什麼打不準呢?
“你沒校對吧?”身邊的葉博大聲問。
“這東西咋校對啊?”薑宇涵以前用五六式打靶的時候就知道校對這個概念,可是九五的結構太怪誕了,薑宇涵在這方麵確實是個二百五。
薑宇涵拍拍九五的槍身,拿槍托當錘子,敲了敲地麵,隨後又端起槍,繼續點射。可是,從曳光彈的彈道上可以看出,子彈並沒有飛向槍靶,而是全部打在了槍靶後麵的土山上。
薑宇涵這次真急了。可是,急也沒辦法啊。要是上了戰場,就以他現在的水平,不被敵人打成馬蜂窩就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