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食物和水被送上了無名高地。香噴噴的大米飯和純正的豬肉燉粉條各滿滿一大鍋,還有足夠的純淨水。隊員們雖然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恨不得茹毛飲血,但還是自覺地排成一隊。陸大偉自己站在隊伍最後麵,隻因為,他在這裏軍銜最高,必須做出表率。
薑宇涵的飯盒裏塞滿了豬肉燉粉條和大米飯。要在往常,他早就開始狼吞虎咽了,可是現在,他不敢那麼做。他知道,越是餓得前胸貼後背,越不能狼吞虎咽。那樣的話會吃出毛病來。
薑宇涵邊吃邊俯視遠處湛藍的海水。吃著東北風味的飯菜,實地欣賞南方熱帶海域風光,倒真是別有一番風味。
昨天的長途奔襲使他的能量大損,而今天參加敢死隊攻堅無名高地,更使他疲勞至極。吃著吃著,薑宇涵居然睡著了。
然而,沒等五秒鍾,一批炮彈就猛然在無名高地上炸開了。隨後,無名高地正麵的樹林裏,響起了驚天動地的喊“殺”聲。
薑宇涵一個機靈,從混沌中清醒過來。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大批身穿藍色迷彩服的軍人。
陸大偉一把甩飛飯盒,抄起一挺加強連遺留下來的重機槍,對準衝上來的藍衣軍人掃出一排子彈。
一架直升機掠過無名高地上空,飛機上的高音喇叭傳出趙長虹的聲音:“你們將要麵對海軍陸戰隊兩個營的進攻,老規矩,陣亡即被淘汰,你們至少要堅持一個小時,援軍才會趕到,祝你們成功!”
“我操!這個爛人!老子還沒吃飯他又耍鬼點子!”葉博甩飛頭盔,抄起機槍掃向蜂擁而至的陸戰隊。
“你早該想到那個爛人會玩兒咱們!”薑宇涵爬到葉博身邊,拿起一杆滿匣的八一杠。
在擊退陸戰隊第一次進攻後,隊員們顧不得疲憊,抓緊一切時間搶修高地上的工事。他們的體力消耗幾乎達到極限,甚至連沙袋都搬不動,隻好幾個人合力扛起一個沙袋,將它們堆成胸牆。薑宇涵和葉博飛快地揮動工兵鏟,把戰壕挖得更深一些,這樣,他們才能在彈片橫飛的陣地上生存下去。還有些隊員沒有工兵鏟,隻能靠雙手修複戰壕工事。很快,他們的手變得血淋淋的,可他們全然不顧。隻要能保證他們不陣亡,從而擠進獠牙,這些年輕的軍人是不惜任何代價的。
無名高地被硝煙籠罩住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和槍聲傳出好遠。陸戰隊員們的進攻一次猛過一次。開始隻是以班為單位,後來是排級衝鋒。到了最後,改成了營級規模的集團衝鋒。陣地上幸存的三十六名軍人被攻擊者射出的密集的子彈壓製得抬不起頭來。眼看著陸戰隊越衝越近,薑宇涵絕望地閉上了眼睛。看來,他們這次是在劫難逃。有一個疑問一直縈繞在他的心裏,獠牙大隊為什麼要製定這麼變態的遊戲規則呢?照這樣折騰下去,他們參訓隊中又有誰能夠通過考試?可是,就在這時,槍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喊話聲。
“無名高地上的軍人們,我是趙長虹!”
“爛人!”陸大偉惡狠狠地說道。
“你們從運輸船上被趕下大海,在沒有任何補給的情況下攻擊無名高地,在無名高地上遭到海軍陸戰隊的突然襲擊,都隻是第二次考核前的熱身賽。你們放心,剛剛陣亡的隊員,還有複活的機會,因為,熱身賽隻相當於中學大考前的摸底考試,第二次考核才是真正的大考。通過這次熱身,我已經了解到你們的大概情況,我要指出的是,你們當中有二十人,給我的印象很不錯,你們將提前得到可觀的印象分。我尤其要闡明的是,薑宇涵少尉,由於表現突出,他名字前麵的‘待定’二字被撤銷了,從今天起直到考試結束,他得到的待遇將和正規參訓隊員一樣。”
聽到這裏,薑宇涵簡直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這算是他媽的怎麼回事?難道他參加敢死隊真的走了狗屎運?
“現在,你們將得到足夠的食品和飲用水,你們還將得到一天的休息時間。我要你們做好心理準備,即將到來的真正的第二次考核,將會很嚴酷。你們當中有很多人會被淘汰,如果有人害怕了,現在可以站出來。”
無名高地上鴉鵲無聲,安靜得出奇。
“既然沒有,那麼,你們現在可以繼續享用自己的午餐了,吃過飯,到當初的登陸地點宿營,抓緊時間恢複體力。”
喊話結束好幾分鍾了,無名高地上的隊員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相互之間隻是大眼瞪小眼。
尤其莫明其妙的是薑宇涵,他怎麼就稀裏糊塗的成了正規隊員了呢?
過了好一陣子,才有一個隊員顫顫巍巍的端起地上的飯盒,接下來,陣地上出現一陣激烈的勺子和飯盒碰撞的聲音。那些饑餓難耐的軍人們終於回過神來,開始狼吞虎咽的吃東西。這個時候,再沒有人顧及能不能吃壞肚子,他們隻想盡快脫離饑餓的痛苦。如果現在他們的母親看到他們的樣子,肯定會很難受,很心疼。因為,母親的孩子,已經再沒有半點兒人樣了。
“宇涵老弟,這次,你真的時來運轉了。”陸大偉嘴裏塞滿了大米飯和豬肉燉粉條,聲音很含糊。
薑宇涵根本沒有精力跟他搭茬,隻是擺擺手示意他在聽陸大偉講話。
至於葉博,薑宇涵在百忙之中發現,他的眼神裏充滿一種信息,“他媽的,早知道當初我也參加敢死隊了。”
當天晚上,這些參訓隊就住在了沙灘上。雖然有海浪聲,但隊員們睡下沒多長時間,就都進入了夢鄉。他們太累了。
薑宇涵隻要一閉上眼睛,腦海裏邊充滿了藍色的海水和白色的浪花,耳朵裏充斥著水聲。還有,他的眼前反複映出無名高地上濃烈的硝煙和激烈的搏殺景象。極度的疲勞並不能促使他很快入睡,現在,他隻能停留在似睡非睡的混沌之中。他身體的每一部分都不舒服,都成了阻撓他睡眠的因素。他在床上翻了個身,睜眼看了看睡在鄰鋪上的葉博。他睡得正香,嘴角微微上揚,好像在笑。
薑宇涵很少看見葉博笑,葉博是個嚴肅的軍人,隻有那次喝酒慶祝勝利,葉博才真正開懷大笑過。薑宇涵知道,葉博是陸軍學院的高材生,有學曆有能力,偵察連在他的帶領下,由一支乙類部隊下屬的雜牌連隊一躍成為令軍區重視的王牌。這些成績,突出了葉博的領袖才能。像他這樣天生的職業軍人,是最有資格成為獠牙的。可是今天上午,薑宇涵對葉博的感覺發生了微妙的變化。葉博固然是優秀的偵察兵,但畢竟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特種兵,經曆將近十小時的遊水行軍,他的體力根本不適合參加攀岩奇襲,可他還是硬著頭皮參加了陸大偉領導的小隊。薑宇涵不敢說葉博自私,但他為什麼不敢為自己的戰友犧牲呢?
質疑葉博的人品令薑宇涵感到不安。畢竟他現在跟葉博屬於患難之交,是兄弟,他怎麼能質疑自己兄弟的人品呢?不管葉博參加的是突擊隊還是敢死隊,這都是他的自由。就連陸大偉都說,他所需要的不是被逼無奈的人,而是誌願者。參加突擊隊的人也好,參加敢死隊的人也好,目的是相同的,那就是拿下無名高地。在戰場上,這叫做密切配合,在地方,稱為分工有序。
薑宇涵感覺自己的腦袋快要爆炸了,再這麼想下去今晚甭想睡個好覺。
他重新閉上眼睛,強迫自己數數。倒是葉博,這個時候突然大叫道:“操你媽的!瞅你丫那操行!你再敢裝逼當心老子捶死你!死磕你丫的!”
薑宇涵嚇了一跳,心想這孫子大半夜的發什麼飆?
葉博倒沒什麼反應了,翻了個身,繼續打呼嚕。
原來是說夢話,真不知道這家夥還有這個毛病。薑宇涵苦笑一聲,想要繼續數數。可剛才數到第幾了?他怎麼也想不起來。薑宇涵歎了口氣,索性中止了這項任務,胡思亂想起來,不管是童年往事,還是陳年舊事,隻要還儲存在大腦裏的,他都翻了出來。反正也睡不著覺,不妨勞累一下大腦,隻要大腦勞累了,罷工了,自己也就睡著了。
薑宇涵這樣想著,開始了回憶。
他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的夢境,奇怪,那個高中女生是誰呢?我怎麼就想不起來了呢?她那麼漂亮,那麼有氣質,身材那麼好,而且,眼睛還那麼大。
女生的眼睛很美,非常清澈,看不到半點瑕疵。這雙眼睛仿佛一潭神秘莫測的水,男人隻要看上一眼,就會掉進去,再也爬不上來了。
可是,這個女生叫什麼名字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