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薑宇涵醉醺醺的回到內衛部隊,由於馬上就要離開了,門口的哨兵也就沒管這個兵痞一樣的少尉。
薑宇涵搖搖晃晃的走在部隊大院裏的訓練場上。這麼長時間了,他沒少在這裏操練。正因為有了那通苦練,薑宇涵才有機會通過考試,接受下一關的磨練。通知隨時會來,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離開,他還真有些舍不得這裏。在內衛部隊的生活很舒適,提拔或是上軍校深造的機會也很多。但是,當特種兵又是薑宇涵從小的夢想。他不想辜負這個夢想。所以,盡管征途險惡,他還是決定走下去。
機會,隻留給有準備的人。
快要熄燈了,營區裏的行人很少。昏暗的路燈下,佇立著一個人影。
“薑宇涵。”有人呼喚他的名字。
“誰?”薑宇涵眯起雙眼,仔細看了看叫他的人。
“是我,小薇。”小薇走下板油路,來到操練場上。
“我到處找你,你去哪兒了?”小薇問。
“去和朋友喝酒,看看這個,”薑宇涵指指自己的胸章,“我們炸了戰術核基地,趙長虹親自為我戴上的。”
小薇麵無表情地看著薑宇涵,許久才說:“你們走後,我很後悔,我永遠也沒有機會進入獠牙了,可是,讓我不擇手段完成任務,我做不到。”
薑宇涵怔住了。
“那幾個藍軍很友好,可是我們利用了他們的友好,你們走後,我拉開了煙霧彈,主考官判我棄權。是那幾個藍軍把我送出森林的。起碼,他們很坦率。”小薇說。
“你的意思是,我們不坦率?或者,我們是卑鄙小人?你來找我就是為了教訓我一番?中尉,你錯了,可惜,你不知道你錯在了什麼地方。讓我來告訴你,直白的說,在戰場上,你的善良很可能要了你的命。你善良,所以,你才沒通過考試,你才永遠無法成為獠牙。我沒什麼可說的,因為,充滿愛心的大兵根本不存在,打仗不是拍電影,也並不浪漫。我被人用槍掃射過,我知道這些。電影和現實不一樣。兩者中隻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人中了槍或炸彈肯定會血肉橫飛。”薑宇涵說道。
小薇注視著薑宇涵的眼睛,說:“宇涵,你變了,上學時你多隨和啊?即使別人欺負到你的頭上,你也僅是一笑置之,你當時給我的印象是,寧肯天下人負你,休叫你負天下人。現在呢?你到底怎麼了?”
“小薇,我確實不是以前的我了,我以前甚至比你還善良,我很小的時候,看過一部動畫片,叫《雪孩子》,當我看到雪孩子為了救小白兔而被大火燒化的時候,我哭了,當時,我還沒學會說話,但我已經具備了善良的本能,我當時還在心裏想,雪孩子的媽媽再也見不到他了。可是,當我步入林海的時候,我的世界觀變了,戰場和其他地方不一樣,你隻有比敵人更狠,你才有可能活下去。敵人不會因為你善良就寬恕你,這是一成不變的戰場法則,懂嗎?”
小薇點點頭,說:“你是合格的軍人。”
“謝謝你,中尉,你也是一個合格的警察,你尊重每一個人的生命,人民需要你這樣的天使保護。”薑宇涵笑了。
“別忽悠我了,我今天來也不光為了批評你的冷酷,我還要祝賀你順利通關,少尉,你很出色,森警學校會為有你這樣的畢業生而自豪的。”小薇說著,向薑宇涵伸出右手。
薑宇涵握住小薇的手,兩人都開心地笑了。
第二天中午,薑宇涵接到了獠牙大隊的通知,讓他火速趕往江洲南郊的港口集合。薑宇涵沒想到通知會這麼快下來。他來不及告訴他的朋友,也來不及通知朱科長。他們內衛部隊的一號首長親自派車送他趕赴指定地點。為他送行的,隻有大周和炊事班的弟兄。
“我還以為,內衛會鑼鼓喧天的歡送我呢,可是,今天來送我的,隻有你們幾個。”薑宇涵上車前,苦笑著對大周和炊事班的兄弟說道。
“司務長,好好幹,內衛是你的娘家,有空常回來看看。”大周也有些傷感。
“司務長,等你回來的時候,我們買最好的煙和酒給你接風。”炊事班長說。
薑宇涵這才想起,到內衛這麼久了,他還沒和自己的兵搞過一次聚會。現在,他馬上要走了,看看這些熟悉的麵孔,他的心裏酸溜溜的。可他還是狠下心,轉身登上了汽車。
江洲郊區某軍用港口。
數十名軍人筆直地站在趙長虹前麵。這些軍人來自不同軍區的不同軍兵種,他們都是通過第一輪考核的優秀戰士,現在即將在此登船,前往遙遠的海南參加獠牙大隊為他們準備的第二輪考核。
“菜鳥們主意,我隻有一個要求,全力以赴,不能退縮。誰要是不盡力,我可要踢他出門。多的不說了,上船。”趙長虹低沉地說道。
“這家夥馬上又要玩兒咱們了。”薑宇涵聽到站在自己身旁的那個陸戰隊少校說。
軍旅歌曲唱的好:“軍港的夜靜悄悄,海浪把戰艦輕輕的搖,年輕的水兵,頭枕著波濤,睡夢中露出甜美的微笑。海風你輕輕的吹,海浪你輕輕的搖,遠航的水兵多麼辛勞……”
現在看來,都是他媽的扯淡。海浪才不會輕輕的搖戰艦呢。運輸船剛駛出河口,滔天巨浪就大有把它吞進肚子的感覺。什麼“天藍藍海藍藍”,也是瞎說,通過窗口望去,四周一片渾沌,黑漆漆的大海,黑漆漆的天空,加上忽上忽下的船和巨浪的怒吼,真把人的心肝肺都吵碎了。
大海的恐怖力量給初見此景的陸空旱鴨子們造成的震撼絕對超過九級地震。
那幾個海軍陸戰隊的人倒沒覺得怎麼樣,還沒入夜就都睡著了,隻苦了那些陸軍、空軍和武警。這些旱鴨子此前還沒有過乘船出海的經驗,此時正犯暈船病犯得過癮。什麼紅橙黃綠藍,全從嘴裏傾泄出去。吐到最後,肚子裏實在沒什麼東西了,他們又開始吐膽汁。
趙長虹站在這些旱鴨子背後,冷嘲熱諷道:“這麼點兒小風小浪就把你們折騰成這樣,要是碰上太平洋海嘯,保準你們把五髒六腑都吐出來。”
“教官,我們,我們是第一次出海啊。”一個空降兵捂著肚子低聲說。
“那,你第一次上內陸,是不是也吐得這麼厲害呢?比如,剛從娘胎裏出來時?”趙長虹一臉的壞笑突然沒有了,他陡然變了臉色,“你小子要是再敢跟我強調客觀理由,當心我踢你出門!告訴你,現在我們四處環水,你要是被踢出去,就得給我遊回大陸了!去!現在,去把你的臭嘴衝幹淨!”
趙長虹拽起那個倒黴的空降兵,幾乎是將他扔出洗手間的。已經吐得差不多的官兵都呆呆地看著這個變態狂。
“看什麼看!吐夠了就趕緊回去休息!你們有誰是新兵蛋子?既然沒有,難道還要用我來告訴你們該如何保持體力嗎?”趙長虹怒吼道。
幾個官兵灰溜溜地從趙長虹麵前跑過,雖然他們都跌跌撞撞的,但還是想盡快遠離趙長虹,要是跑慢了,保不齊這個變態又想出什麼損話侮辱他們。
薑宇涵倒在自己的床鋪上,不管是心裏,還是身體,都特別難受。他已經有了輕微虛脫的症狀。剛才一通嘔吐,把登船前匆匆吃下的午飯全部交待了出去。晚上他根本沒吃飯。現在他很矛盾,他很餓,但是不敢吃東西。他的上鋪葉博也是一個症狀。他是陸軍,乘船的機會很少,而且基本上是在河裏。這家夥把眼圈都吐紫了,躺在上鋪直哼哼,模樣很可憐。
多大的痛苦,才能使身經百戰的軍人忍不住呻吟呢?
當年薑宇涵犯闌尾炎,那才叫鑽心的疼呢,疼得叫人想撞牆。可是,他挺過去了,從家裏到醫院,他沒吭一聲,冷汗順著麵頰流進嘴裏。忍受著撕心裂肺的疼痛,他硬是自己走進了手術室。當時送他進手術室的小護士都看愣了,她本來還想用推車把薑宇涵推進去呢。術後第一個晚上,麻藥的勁兒過去了,刀口的疼痛讓薑宇涵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他的臉已經慘白,但他也沒吭一聲。那個查房的護士問薑宇涵為什麼不呼叫她,好打杜冷丁止疼,薑宇涵還強顏歡笑道:“這點兒小傷還用打止疼藥?”
住院期間,薑宇涵的鄰鋪是個參加過越戰的老兵,他對薑宇涵的評價隻有一句話:“這孩子,真尿性。”
“人家劉伯承元帥在沒有麻藥的情況下,尚能忍住疼痛,所以,人家是元帥,我要學習他,當一塊會說話的鋼板。”這是薑宇涵術後第二天早晨跟他媽媽說的。
正因為有這樣的挺頭,當他麵對警校嚴酷的軍事訓練時,他才能坦然麵對;當他麵臨獠牙嚴酷的第一輪考試時,他才能從容不迫加以應付。
可是現在,暈船病當真把他折騰壞了。薑宇涵相信,暈船這滋味,比闌尾炎手術痛苦多了。
“我說,你怎麼不吭聲啊?是不是沒氣了?喂?死了沒有?沒死就吭一聲!”葉博在上鋪有氣無力地說道。
“我他媽的不是不想吭聲,我實在沒力氣了,你還行吧?”薑宇涵敲著上鋪問。
“我操!我快他媽的當烈士啦!”葉博淒慘地答道。
薑宇涵將被蒙住自己的臉,強迫自己睡覺,可是,嘔吐的yu望讓他無法入睡。他的肚子裏已經沒有可吐的東西了,但是,胃仍然一陣陣往上翻。這種情況,他隻能是幹嘔,能擠出點兒唾沫就很不錯了。
而就在此時,船艙裏的燈突然滅了,四周陷入一片漆黑。這種密封艙,甚至連月光都透不進來,一旦熄滅燈,簡直伸手不見五指。
“這是咋的了?”薑宇涵低聲問,他的語調告訴旁人,他現在很恐懼。
“軍艦上例行的燈火管製措施,我們現在正在穿越台灣海峽,金門島就在不遠處,島上的雜碎們可不是善茬。”葉博還是那種有氣無力的聲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