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要緊的是,徐長寧的未婚夫很不好惹。
除夕夜,是京城最熱鬧的時候。
冷寂的天牢中都多給囚犯們發了熱湯。
徐長寧披著雪白的狐裘,與顧九征一起,帶著兩位穿著黑色鬥篷的高大男子走去往囚室的路上。
安靜的走廊,腳步聲都帶著回響。
走在前頭的獄卒殷勤引路,將他們引到了一間鐵門前。
“犯人就在此處。”
稀裏嘩啦的打開鎖鏈,吱嘎一聲推開門,做請的手勢:“小的就大門外候著,顧將軍,徐太傅,請隨意。”
“去吧。”顧九征擺手,率先推門進去。
徐長寧則帶著身後二人走在後頭。
囚室內冷得像冰窖一般,散發著稻草發黴的惡臭氣和便溺的臭味。
一個清瘦的人影蓬頭垢麵,身上穿著露出棉絮的破襖,靠著牆壁仰望著鬥窗外的星空,聽見推門聲,也似遲鈍的木頭人一般,緩緩轉過頭來。
“你們來了。”
徐長寧笑了下:“九殿下,你倒是鎮靜。”
“事已至此,我又如何不鎮靜?難道哭鬧你們就會看在我淒慘的身世份兒上,放我出去?”
沈玨聲音沙啞,語氣嚴厲:“你我都是做細作的人,我本以為,你我有共同目標,安排左翎王府郡主到你身邊,還想著能一起做一番大事業,想不到,你根本不識時務,被個顧九征迷得暈頭轉向,為了男人就不顧一開始的誓言了,你對得起太後對你多年的信任嗎!”
“九殿下,我想你還是不清楚這一點。”徐長寧笑了一下,“你來南燕是做細作,你潛匿多年,實屬不易。可我回南燕,卻是結束了十年的細作生涯啊。”
“你!”沈玨目眥欲裂,“我本以為你我是一路人……”
“錯錯錯,大錯特錯,我們根本不是一路人,”徐長寧微笑蹲在沈玨麵前,目光中滿是憐憫,“你的命運,原本可以由你,你卻故步自封,不想爭取,是你自己認了命。而我的命運,即便我被被迫去了北冀做質子,也一樣掌控在我自己的手裏。”
沈玨怔愣了一瞬,雙眼逐漸赤紅:“你胡說!”
“胡說與否,你不是最清楚嗎?你原本有機會選擇的,可你根本沒有抓住機會。”
徐長寧身後那兩個披著黑鬥篷的,這時也將鬥篷的兜帽摘了。
喬上飛與左丞相湯承那兩張熟悉的臉出現在沈玨麵前。
“九弟,我要回國了,來見你最後一麵。”喬上飛微笑,隨即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補充了一句,“哦,在你死前,我讓你做個明白鬼,你一直以為左相大人在暗中支持你?其實早在我受傷在徐家養病時,你刺殺我後不久,左相大人就已在我的陣營了。”
沈玨一愣,隨即瘋狂地掙紮起來,他身上的鎖鏈將他困在原地,即便他用盡全力,鐵鏈繃直,那雙手也根本碰不到任何人。
他氣喘如牛地低吼:“湯承!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是端王的人?我要你給徐長寧下蠱,你下的是什麼蠱?她根本就沒事!我讓你著人手接應,你找的都是什麼人手?一群烏合之眾,將我送進顧九征手裏!”
隨即他恍然:“那太後的懿旨,也是你故意給我的!你就是要我死,要我死!”
湯承微微一笑,轉而對著喬上飛,也就是端王拱了拱手。
顧九征看夠了沈玨困獸一般的模樣,頗覺得索然無趣,拉住徐長寧的手轉身往外走去。
“罷了,就這樣吧。”
喬上飛與湯承也戴好了兜帽,轉身離開了牢房。
獄卒急忙去將重犯的囚門鎖了,躬身與顧九征等人作別。
出了大牢,就算是在冬夜裏,好像都要暖和了許多。
徐長寧回頭看著喬上飛,笑了笑:“你今日便要啟程?不等明日天亮了?”
喬上飛看著徐長寧,眼神柔和,聲音更加溫柔:“再不回去,怕要出亂子,看到你沒事我就安心了。”
徐長寧鄭重地與喬上飛屈膝一禮:“多謝端王殿下此番肯答應我父親的求助,您幫了大忙。”
“何必如此。”喬上飛搖搖頭,“你的名字已入了玉牒宗譜,你的事我總是要管的。”
顧九征翻了個白眼,將徐長寧的肩膀摟的更緊了一些:“你可以走了。”
“你若是對她不好,我自會收拾你。”喬上飛冷冷地看著顧九征。
顧九征嗤笑:“我忽然想到,將你扣在此處,北冀國必將大亂,到時候對南燕隻有好處,你們的人曾經那麼欺負過我家寧姐兒,我是不是該想著如何報複?”
此言一出,湯承麵色大變。
喬上飛卻是冷嗤了一聲,點了點顧九征:“若不是與她和談時簽訂了不戰的條約,我真想與你在戰場上一決高下。”
顧九征冷笑:“你最好期待,沒有那一天。”
喬上飛也冷哼了一聲,又深深地看了徐長寧一眼,轉身便走。
湯承鬆了一口氣,急忙追上了喬上飛的腳步。
看著他們走遠,徐長寧無奈地白顧九征一眼:“你嚇唬他做什麼。”
顧九征牽著她的手,悠哉地往忠勇公府的方向走去。
二人腳下的雪被踩出吱嘎吱嘎的聲響,在安靜的街道上留下長長的足跡。
“說說接下來咱們要做什麼吧?”
“皇上要推行新政,這是個大阻礙,我看朝中老臣有不少不讚同的。”
“動搖了他們的利益,他們自然不允。”
“但咱們還有時間呢,況且,還有手握兵馬的顧將軍在,怕什麼?”
“在此之前,咱們是不是應該先將婚禮辦了?難道你要我一直住在你家裏,當個倒插門的女婿?”
徐長寧也笑起來:“那你就做贅婿好了。”
……
二人的背影漸漸走遠,大雪緩緩遮住他們一大一小兩串足跡。
砰——啪——
遠處的城樓上,有明亮的焰火竄上漆黑的夜空,化作點點繁星,照亮漆黑的夜。
嶄新的一年,即將來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