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三章 雖君必誅!(2 / 3)

從湖州城門前轉身,他便帶著勝將營和黑樓劍手,在易銘的大軍牽製配合下,狂飆猛進,以最快的速度,連下定州中州,在今日,終於抵達天京城下。

在所有人都以為他將因為唐家軍備庫被炸的大事兒放緩起事腳步的時候,他選擇了立即出兵;在所有人都以為他在好不容易拿下湖州後會將湖州周邊幾州和川北連成一線,占據東堂北方和半邊腹地,割據江山的時候,他選擇狂飆突進,以最短的路線,最快的速度,直逼天京。

因為他的目光,從來都不隻盯著眼前這三分地。如果唐家選擇穩紮穩打,割據北地,那麼朝廷便不會撤回對青州的援助,林擎和燕綏便能最快速度打垮西番,轉而回頭滅了唐家。

隻有挾威而來,一路攻城掠地,給皇帝造成最大的壓力和危機,那個自私惡毒的皇帝,才會選擇抽回對青州的支援,全力應對世家,而此舉必將遭到那一批老臣的抵抗,拉鋸的過程,便是為他節省的時間。他趁著這機會最快奔襲天京,拿下天京,而青州也會失去援助,林擎燕綏自顧不暇,那時,唐家才有機會坐這天下。

眾將反對直襲天京的重要原因,是因為天京之前有東堂腹地最大的一支軍隊京畿大營,一旦不能一戰而下,準備不足的聯軍就會腹背受敵。

但是此刻,忐忑的將領們,看見天京郊外那空蕩蕩的大營時,終於放下了心,也震撼難言。

家主手腕謀算,何人能及!

唐羨之卻微微皺著眉頭。

還是在湖州耽擱太久了。

耽擱到文臻已經回來,青州三次連敗西番,永嗣帝沒能撐住幾天,真正掌控天京城內外所有力量的永裕帝重登帝位。

沒能趕上最好的時機。

他看向對麵的晴明:“永裕帝如何竟會提前清醒?”

在他的計劃裏,永裕帝應該暫時死不了,也輕易醒不來才對。

晴明苦笑:“屬下……不知。屬下每次下手,都沒能得到預期的效果。但是又不是轉好,倒像是要死的模樣,您吩咐過暫時不能讓他死,要讓他的存在牽製所有人,屬下隻好再救他……一來二去的便成了這樣……那個和尚,不是個好人呐。”

唐羨之聽完,垂下長長眼睫,歎息一聲。

“那個和尚,是燕綏的人。”

晴明一臉恍然,恨恨罵了一聲。

唐羨之無聲地笑了一下。

南燕北唐,一生的對手,在這件事上,竟然同時留了最深的伏筆。

大師是燕綏的人,晴明是他的人。

大師要弄死永裕帝,晴明也要弄死永裕帝。兩人同時出手,正所謂以毒攻毒。但晴明雖然要弄死永裕帝,卻礙於任務不能讓永裕帝太快死亡導致平衡破壞,所以大師害一次,他救一次,永裕帝體內的毒性因此形成了微妙的平衡,反而提前轉醒。

這就是文臻燕綏想不通的,為什麼永裕帝還活著的原因。

但是也沒關係。

他來了,而天京,敞開了。

晴明披著披風,再次提前馳回天京城門前,依舊拿出旨意行璽,不久之後,天京城門緩緩開啟,迎接“京畿大營”入駐天京。

黑壓壓的唐易聯軍點塵不驚地進入天京城門的那一刻。

黯色幽深的蒼穹忽然白光一閃,唐羨之抬頭,就看見一道蛇形閃電,穿裂霾雲,如雪色之劍,犁過雲海黑天,向夜色裏初初沉睡的天京城,砍落。

有風將唐羨之黑色的大氅吹起,翻飛如墨旗。

他長眉下壓一雙明澈又幽深的眼眸,輕輕地道:“快要下雨了。”

……

仁泰殿上,永裕帝抖索著手,胡亂往嘴裏塞了一把藥,才堪堪止住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隻這半刻,他仿佛忽然蒼老了許多,渾濁而帶血絲的眸子,掃過文臻,掃過德妃,最後緩緩落在正在和文臻做鬼臉的隨便兒身上。

一霎間眸色複雜。

原來啊……

難怪。

難怪初見便喜歡,看見他,心中總蕩漾著淡淡柔情,興不起殺機,隻想將他團在懷中慢慢搖。

這是沒有緣由的,來自血脈召喚的,喜愛。

為此他破了例,用了一個認識沒幾天的孩子做自己的近侍。

但依舊是防備的,命人去查,也沒讓他太靠近自己。

就在方才,在文臻進大殿之後,他剛剛得到一個消息。

這孩子,是厲家輾轉托人送進宮來的。

不敢相信,卻依舊不得不信,直到此刻細看,才驚覺,這孩子天生看著親切的眉眼裏,隱約有著燕氏皇族的痕跡。

可那渾身流淌著燕氏皇族血液的,令他一見便喜的孩子,看向他的眼神,令他心驚。

忽然便想起了景仁宮那一日,榻前滿身血跡的燕綏。

他心中一顫,正要轉開眼。隨便兒忽然從德妃身後探出蘋果臉,笑嘻嘻道:“自我介紹一下,區區在下不才晚生是陛下你那倒黴的號稱綠帽子衍生物第三子的更倒黴的獨生子。”

永裕帝:“……”

插刀教教主這還沒完,又道:“初次見麵,按說該給您一個見麵禮。區區在下不才晚生,名崢,姓……林。”

文臻:“……”

德妃:“……”

永裕帝:“……!!!”

半晌他嘎聲道:“你說什麼!……你該姓燕!”

隨便兒聳聳肩,“說這話您不覺得不好意思嗎?這姓燕啊,誰愛姓誰姓,反正我不姓。我已經決定了,馬上就改姓,姓林。”

他笑著眨眼,“這不就是您一直想要的嗎?要死要活哭著喊著說我爹不是你兒子。那就不是咯。”

文臻忽然哈哈笑起來。

“隨便兒啊,你奶和你娘我,給你起了個名叫崢,沒打算跟著他老燕家高貴的族譜排,你比你奶你娘還酷,連姓都不要了……給你點個讚!”

隨便兒彎彎腰表示謝讚。

“區區在下晚生不才林崢,有件事想和您老打個招呼。”

“您說我爹不姓燕,姓林,那就姓林,他不肯姓我姓,以後這一脈,世世代代,都姓林。”

“您說我爹不是真忠心,那就不忠。他忠我也不忠,之前我不忠地給了你蠱,之後我還要不忠地給你插刀。”

“您覺得我爹心懷不軌,一定意圖皇位。那就意圖皇位,他不圖我圖。不管你燕氏皇族還會誰上位,還會承襲幾代,我,林崢,”他指著自己鼻子,“遲早會搶過來,給我老林家坐,世世代代地坐,皇圖永固地坐!千百年後寧可滅亡也絕不會再讓一個姓燕的坐!”

他彬彬有禮地脫帽,彎彎腰,順手把太監小帽子一甩,“不必感謝,如您所願。”

“噗”地一聲,永裕帝猛地噴出一口血。

與此同時,隨便兒的小帽子裏忽然飛出一個琉璃球,直撲永裕帝。

那球還沒飛到,就噗噗噗噗連聲,放了一串五顏六色眼花繚亂的彩虹屁。

向著永裕帝籠罩下去。

永裕帝手下哢噠一聲,頭頂呼啦罩下一個琉璃罩,琉璃球撞上琉璃罩,啪地彈出了千裏之外。

但同時文臻和隨便兒的袖底各自射出一條線,文臻的是彩色的,隨便兒是黑色的,在那琉璃罩關合前一霎,各自刺中了永裕帝的腳踝。

永裕帝發出了一聲慘叫。

整個禦座一陣震動,無數刀劍暗器伴隨著潛藏著的人影閃出,向著文臻德妃隨便兒射去,趁著幾人閃避,地道口再次打開,永裕帝踉蹌翻身下了地道。

雖然發病、受傷、渾身上下像是都破了洞爆了血肉,可他並不認為自己需要落荒而逃,畢竟這皇宮,這天下,還是掌握在他手裏,但是他萬金之體,又何必親身冒險呢?還是早些下去療傷來得要緊。

文臻一抬手,一點煙花穿出殿門,這是召喚所有潛伏手下的信號。

銀光如電,人影縱橫,燕綏和她所有潛伏在宮中以及盤桓在皇宮附近的人手,都投入了這場戰鬥,文臻上前拉起隨便兒,看他無事,舒了口氣。

有文蛋蛋護身,這殿裏的人並不敢靠近她出手,隻遠遠地拉弓射箭,文臻拉過屏風擋住幾人,歎了口氣。心想今日這般撕破臉皮,很快皇宮和天京都呆不得了,又要進入天涯逃亡模式,所幸大家合力爭得了一批糧草,希望青州能在彈盡糧絕之前徹底擊退西番,又遺憾未必還有機會去尋永裕帝的地道出口,忽然看見殿頂上一道矮矮的影子掠過,對她做了兩個手勢。

文臻認出那是燕綏的暗衛,那兩個手勢,令她眼神一縮。

然後她止住了腳步,也回了一個手勢,暗衛落下來,她道:“帶娘娘和隨便兒先走。”

德妃詫道:“你為何不走?留在這裏等著被人圍剿嗎?”

文臻不答,隻示意他們快走,德妃卻忽然道:“難道那老不死還會回來?”

她立即讓開暗衛,道:“那我也不走。”

“娘娘,大局為重!”

“對我來說,親眼看見他的下場才叫大局。”德妃慢悠悠道,“之前安成帝有說讓我出宮,我都沒肯,你現在讓我走?”

隨便兒立即道:“我也不走!我要和娘和奶在一起!”

文臻頭痛地揉揉眉心,燕綏費盡心思從安成帝那裏拿到了旨意,給了德妃自由的機會,德妃一直沒出宮,她以為是安成帝找借口留人,沒想到德妃自己也不樂意。

她是怕自己出宮反而給燕綏帶來麻煩,希望留在宮裏多少發揮點作用吧?

她還沒說話,那兩人忽然一人一手拉住她衣襟,一個問:“燕綏還沒死吧?”一個問:“僵屍叔叔還是那麼討厭嗎?”

文臻一手撥掉一個,淡淡道:“勞娘娘動問,燕綏當年死不了,現在就一定死不了……隨便兒,你歧視你爹的嘴臉也很討厭。”

那兩人都怏怏閉嘴。

德妃:“……護夫狂魔。”